我的生日和妈妈的忌日是同一天。
妈妈死后，我再也不过生日。
被凶手用枪指着头的时候，他们逼我给爸爸打去电话。
“爸爸，今天是我十八岁的生日，你能来陪我过生日吗？”
可爸爸没发现异常，传来的只有充斥着恨意的怒骂。
“你害死了自己的亲妈，现在竟然丧心病狂地要我给你过生日？怎么死的不是你？”
电话被掐的的前一秒，我听见他在给养女庆祝成人礼。
当天夜里，送检的警车后备箱里发现无数尸块。
爸爸被连夜召回。
尸块被法医拼凑两天两夜。
他熬夜整理线索，却没发现死的正是他最恨的女儿。
1
爸爸赶到警局已经是凌晨，满脸焦急地询问情况。
“尸体是在哪发现的？死亡多久了？”
王队看着爸爸衬衫上还有没来得及擦拭的蛋糕残渣，满脸歉意。
“刚刚发现，警车是下午才送回来的。我们第一时间联系了送车来的人，可他早就被打晕扔进了臭水沟里，路上的监控正好也在检修，根本没有线索。”
“这么明目张胆地把尸体送到警局里，简直就是对警方权威的极大挑衅！”
凶手的嚣张成了扎进众人心里的刺。
爸爸面色沉重。
这时王队沉声道：“很抱歉耽误你给倩倩过生日了。”
听见我的名字，爸爸肃然的目光闪过厌恶和浓重的恨意。
“谁给那个杀人凶手过生日？别在我面前提她！”
我飘在一边，破碎的心痛到麻木。
从妈妈死的那天开始，我同时也失去了自己的父亲。
他搬去了另一套房子里，重新给自己领养了一个女儿。
和我一样大。
我的尸体被发现之前，他正在给养女庆祝十八岁的生日。
父亲不愿意给我这个他眼里的凶手一丝温暖，却能在妈妈忌日当天给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女庆祝。
如果知道是我这个凶手破坏了他精心准备的生日宴，或许他会更恨我。
可我心里总对抱有父亲一丝希望，希望他看见我死的那刻，原谅我......
王队一愣，想说什么，却被爸爸打断。
“带我去看看尸体，现在就尸检！”
他是全市最厉害的刑警，曾经和妈妈一起破获了无数刑侦大案。
从踏进门那一刻开始，整整两天两夜。
我的尸体终于被拼凑了七七八八。
却唯独少了右手。
爸爸对着拼凑的尸体叹息，杂乱的线索让他摸不清头脑。
案件两天没有半分进展，他疲惫的眼底满是血丝，接着伸手点了根烟。
“死者应该刚刚成年，但长期营养不良，骨骼细小，全身多处骨折，全是足够致命的伤口，那里被严重撕裂，可以看出死前遭遇了非人的虐待，骨节缝隙里卡了许多烟头.......”
“现在尸体没有右手，很可能是因为右手留下了凶手的线索。”
听见法医的尸检结果，王队忍不住怒骂。
“他奶奶的！一帮牲口！这也能算人？”
爸爸抬眼，无力地开口：“并且他们一直在用药物让受害者死前保持清醒，所以受伤的时候，死者还有意识.......”
在场的所有警察都被这句话震惊，这样惨无人道的报复手法近乎灭绝人性！
我心底泛起阵阵酸涩。
爸爸真的很厉害。
整整8个小时，我清醒地看着凶手在我身上留下道道伤痕。
看着她为了掩人耳目，点燃一根根烟头塞进我身体的每一处缝隙。
又用棍棒造成迷惑视线的撕裂伤。
我清楚地感受到每一寸皮肤被割裂。
爸爸，妈妈，我真的好疼......
爸爸却忽然在下一秒抚上我的脖子。
我顿时呼吸一滞。
要发现了吗？
妈妈生前送给我的项链，我从来没有摘下过。
“这里似乎有擦伤，死者很可能被细绳勒住了脖颈。”
我面上浮起苦笑，这才想起。
项链早就被她扯断，现在脖颈上除了刀痕和硫酸腐蚀的痕迹，什么也没有。
在场的警官都死死皱起眉头。
这应该是十年来第二个惨案。
之前那个变态凶手已经在十年前被当众击毙，可民愤却足足一年才勉强平息。
我到现在都记得那个凶手引起的恐慌。
他接连杀了上百个儿童，那时为了我的安全，爸爸在外查案，妈妈就请假在家里寸步不离地陪伴我。
那也是我关于爸爸妈妈的温暖，最后的记忆。
眼前爸爸伸手拿过从尸体缝隙里取出的烟头，递给王队后肃然道：
“查一下看看上面有没有DNA残留，现在不好判断这个在死者体内多久，有没有被体液冲刷掉，但这是唯一的线索。”
说完，他扭头看向另一边。
“再看看最近有没有人来报案，如果报警家里的女孩失踪，就多注意一下。”
“死者的的血液已经送去数据比对，但结果估计要起码三天才能出来。”
2
话落，爸爸的手机响起铃声。
“姐夫，我给倩倩发的生日红包都到期退回了，她怎么没收啊？倩倩在你那吗？”
是小姨。
妈妈去世后就只有她在关心我。
也只有她每年在我生日的时候会给我说一句生日快乐。
可爸爸听见我的名字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别跟我提她，我怎么可能让她待在我这？”
“估计是没脸收你的红包，要不是她，你姐怎么会死？你竟然还给她发红包？”
小姨这些年背着爸爸经常给我转账，如果不是她，我可能都活不到十八岁。
但其实她转的钱都被我存在了另一张卡上，我从来没想过靠别人的可怜施舍生活。
尤其小姨后来结婚后，也有了自己的女儿。
我不能再打扰她的生活。
小姨听见爸爸充斥着怒意的声音，犹豫着开口：
“我也就给她转了一次，毕竟十八岁的生日是大事，以后她就成人了，可以自己生活了。但我突然联系不到倩倩了，倩倩毕竟是我姐的亲骨肉——”
她话没说完爸爸直接不耐烦地打断。
“行了别说她了，谁知道她跑到哪里鬼混，跟我没关系，我的女儿只有沈娇！”
沈娇，是爸爸收养当天给她改的名字。
她跟着妈妈姓。
爸爸说我不配做妈妈的女儿。
几次拉着我想将我的名字从户口本上迁出，要不是小姨拦着，恐怕我已经是个孤儿了。
此刻小姨闻言无奈地叹气。
不甘心地还想打听我的下落，却被爸爸无情地断了念头。
“她的事别来问我，我不认识这种狼心狗肺的人，竟然还有脸活到十八岁！”
说完他冷脸挂断电话，重新给自己点了根烟。
王队在旁边听见了一切，沉了口气道：
“沈静已经走了十年了，倩倩是无辜的，你把她扔在外面十年，她已经够苦了。”
话落，爸爸疲惫的双眼通红。
“十年，可沈静不甘咽气的样子还历历在目！我不可能忘记的，除非她死在我面前！否则我对她永远只有恨！”
“如果不是她，我不可能和心爱的女人阴阳两隔，你知道我逢年过节走在街上看见人家家庭和睦，我有多羡慕？”
爸爸一字一句扎在我心口，刺的我浑身冰冷。
十年了，我从一开始跪在他面前哭诉自己无辜。
到后来认命地承认自己害死了妈妈，只求他看我一眼。
但都没能唤醒他对我的爱。
爸爸，现在你终于如愿了，以后世界上都不会再有我。
妈妈在这世界上最后一点痕迹，也消失了。
办公室里的警察逐渐散开去查线索，爸爸刚喝完茶，手机又响了起来。
“您好，我是周倩的班主任，她已经两天没有上学了，请问是家里有什么事吗？”
闻言爸爸刚放松下来的眉头再次拧了起来。
“我没说过吗？她的事别问我，我不是她爸！别来烦我，她死在外面都和我没关系！”
两天没休息，爸爸情绪暴躁地嘶吼。
班主任被骂的愣住，只能道歉后挂断电话。
王队原本在翻阅案件资料，听见爸爸的怒骂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抬起头眼里满是疲惫的血丝：
“倩倩这两天没去学校？她不是不懂事的孩子，是不是遇到什么问题了？”
爸爸冷声道：“我已经不想再听见她的事了，王哥，你别再提了好吗？每一次听见她的名字，沈静的死状都会出现在我面前。”
王队张了张嘴，没再说话。
外面突然传来男人吵闹的声音。
“我的孩子不见了，求你们帮我找找她好吗？她才刚刚高考完啊，我已经整整一天没有孩子的消息了，我的孩子很懂事，她从来不会让我担心的，她肯定是出事了！”
声音回响在整个办公室里，爸爸和王队对视一眼，立刻冲了出去。
“您好，请问您的孩子是什么时间失踪的？她身上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吗？”
我轻轻飘到他们身边，看着这个叔叔脸上写满了焦急和担心。
心里的苦涩几乎将我的理智淹没。
原来父爱是这样的.......
眼前的叔叔想了半晌，哽咽着开口：
“我女儿一米六，长得很漂亮，她学习很好，很听话，从来不会让我担心，不管去哪里都会给我说的，她失踪前说去和同学旅游，高考完放松，结果我就再也联系不到她了！！”
他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一个中年男人在我们面前哭到崩溃。
王队瞪大眼转头看着爸爸。
我也一米六，正好和这个叔叔的女儿一样。
半晌，他犹豫道：
“我们刚刚找到了一具女孩的尸体.......”
听见这句话，那个叔叔张大嘴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整个身子瞬间软了下来。
被旁边的警察扶起，他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我.......我能看看吗？”
他几乎是被两个警察架着到停尸间门口，两条腿软的不像话。
准备开门那刻，他手机响起。
3
手机屏幕上赫然写着女儿两个字。
他按了好几下才接通的电话。
那头传来轻快的女声：“爸爸，飞机刚刚落地，我手机没电了，怕你担心，现在在路边的店里充电。”
瞬间，男人无助地抱着手机满脸自责。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爸差点吓死了......”
说着，他终于缓了过来，身上的力气恢复，扶着墙朝门口走去。
离开的时候回头朝警察们低头致歉。
“实在不好意思，我老婆走的早，我就只有这一个女儿了，她就是我活着的唯一支柱了.......打扰你们工作了吧，我这就走。”
爸爸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高考结束是失踪的高发期，总希望能有死者的线索，又不想看见家长发现自己孩子死亡的绝望眼神......”
听见爸爸的话，我无力地蜷缩在角落。
爸爸，不会有人绝望的。
我死了，没有人在乎.......
王队拧眉担忧道：
“倩倩失踪了这么久，你要不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吧，确保孩子没事就行。”
话落，爸爸再次沉了脸，眉头紧锁。
“我可怜的是这些无辜懂事的孩子，她最好是死在外面！”
爸爸眉眼里写满了对我的恨意。
扭曲的五官却在看见手机上亮起来的名字时温柔下来。
“喂？宝贝是不是想爸爸了？”
此刻的爸爸脸上勾起温柔的笑，目光里写满了慈爱。
不用猜也知道，是沈娇打来的电话。
他从来不会对我展现一个笑脸。
此刻却不停关心着他的养女。
“爸爸最近在忙一个案子，有点麻烦，那天你的生日都没时间给你过，等这个案子结束，爸爸补给你可以吗？”
“你这两天自己在家里，要锁好门窗，一定要按时吃饭，爸出门前已经把一周的饭菜给你做好放在冰箱里了，你吃的时候记得热一下。”
“另外你这几天先不要出门，现在暑假是女学生失踪的高发期，爸不放心。实在要出门就随时给我发位置，坐车发车牌号，记得吗？”
我就在角落里看着，爸爸对另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毫不掩饰的爱意。
他似乎说了很久，久到我后面只能看见他的嘴巴开合，却听不见他的声音。
电话被走进来的门卫打断：
“周哥，这有个你的快递。”
“外面还有蝴蝶结呢，估计是小礼物啊。”
爸爸拧眉疑惑地将快递拿在手里。
歪头将手机夹在颈间，惊喜道：“娇娇，你给爸买礼物了吗？”
“你身体健康平安快乐就是爸唯一的愿望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浮起笑意，伸手准备拆快递。
看着那个箱子，我心跳越来越快。
箱子底部还有干掉的血迹。
我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可电话那头沈娇却开口：“没有呀爸爸，是不是倩倩给你寄的.......那天我好像看见她抱了个盒子呢，我问她的时候她没理我.......”
听着她委屈的声音，爸爸瞬间冷了脸，每一根皱纹都带着怒意。
接着一把将快递从桌上扫落在地。
“她还敢对你冷脸？反了天了！我现在就骂她！”
说完他立刻挂断了电话，将快递一脚踢到垃圾桶边。
王队拿着饭盒进门，将爸爸的那份放在他桌上。
“老周，怎么了这是？”
爸爸翻了半天才找到我的号码。
“没事，我倒要看看这个周倩想干什么！”
按下拨号键后却迟迟没人接听。
爸爸耐心被一点点耗尽。
电话自动挂断，传来无人接听的提示。
王队疑惑地看着爸爸的手机。
“倩倩没接电话？不可能吧。”
爸爸冷声道：“我看她真是反了天了！我的电话都不接，还好意思给我寄快递，我用不着她假好心！”
话落，他弯腰就准备将快递扔进垃圾桶里。
王队却一眼看见了箱子底部干涸的血迹。
立刻喊道：“等等！这个快递有问题”
出口的同时，他从桌上拿起手工刀警惕地走到垃圾桶边。
弯腰将手工刀插进了黑色的胶带里。
我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爸爸，你马上就可以知道了。
我真的没有骗你.......

4
王队拆开快递，里面只摆着我妈妈送我的项链。
爸爸低头看了一眼，怒骂道：“简直无聊！这不就是她幼稚的恶作剧？你竟然还当真？看见了吧，你说我对她态度差，现在她把沈静死前给她送的项链就这么随意地扔在这。”
“我真是上辈子作孽这辈子生下这个讨债鬼！”
王队用手工刀挑起那条项链，脸上写满了谨慎和怀疑。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倩倩对沈静的遗物都视若珍宝，这项链我就没见她摘下来过，你给她再打个电话问问。”
爸爸几次听见我的名字已经烦到极致。
想都不想立刻开口拒绝。
“我都说了是她恶作剧，你有时间不如去查查死者的线索，在这浪费什么时间？”
话落，他手机响起了消息音。
看见屏幕那瞬间，爸爸瞳孔惊讶到颤动。
“这个疯子！”
王队急忙将手机拿过去，照片上正是他们面前的快递，图片上快递放在满地的鲜血上。
王队紧抿着唇思考。
爸爸却在下一秒直接抢过手机再次给我打去电话。
可我的手机早就被凶手扔掉，一连三次，爸爸耐心告罄。
他在社交软件上找到我的头像，点开后连着发了十几条语音消息。
“周倩！你再不出现就这辈子都不要在我面前出现了！”
“再弄这种恶作剧别怪我报警！你小小年纪怎么会这么恶毒？你怎么不直接死在外面？我真是后悔你把你生下来，早知道今天我就该在你出生的时候直接掐死你！”
“害死你妈现在还想杀了我不成？！”
爸爸胸口剧烈地起伏，大口大口呼吸着。
他几乎被我气到失去理智。
可爸爸，这些真的不是我干的。
以后我也不会再出现了。
王队站在一遍，目睹了爸爸联系不到我的全程，他眉头越来越紧。脸色阴沉。
片刻，他肃然开口：“老周，你曾经参与过无数大案，不应该被仇恨蒙蔽双眼，失去自己的理智。”
爸爸怒视着他正想反驳，沈娇却在着这时打来电话。
他态度瞬间缓和。
“娇娇怎么想起给爸打电话？等爸忙完这个案子就回去陪你。”
电话挂断后爸爸面无表情地开口：
“你既然觉得我在这个案子里已经失去理智，那剩下的就交给你。反正我该完成的工作已经完成了，现在也找不到新的线索。”
听见爸爸的话，王队眼里满是失望。
他拿起自己的烟和打火机后转身，准备出门的时候留下一句：
“我的判断从来不会错，周倩是个什么东西我最清楚。我知道你的意思，可就她那种人，她杀别人还差不多！”
听他固执己见，王队彻底失望了。
这次他没再阻止，眼看着爸爸离开。
我对他满怀歉意，却不受控制地只能跟着爸爸离开。
爸爸上车后低头快速发了几条消息，再抬眼，目光里已经没了怒意。
甚至惬意地点起一根烟，车上还放着音乐。
我疑惑地看着他，心底不自觉地泛起酸涩。
很快，就知道了他在期待的东西。
车被停在路边。
爸爸转头进了蛋糕店里。
“你好，我来取刚刚给我女儿预定的蛋糕。”
服务员问了他的名字，才开口回复：“没想到您来的这么快，一般蛋糕都是提前五个小时预定的，现在还没做好，要不您先去忙其他事情？”
爸爸在面对沈娇有关的事情上，总是格外有耐心。
他唇角勾起笑意。
“那我留一下我的电话，等好了你直接给我打电话吧，我先去后面的商场里看看。”
记忆里，爸爸以前从来不逛街。
或许十年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我飘在他身后，心痛到麻木。
直到他在金店门口停下脚步，我才明白。
他没变。
现在的爸爸依旧不喜欢逛街。
他只是为了给沈娇买礼物。
5
或许是妈妈送我的项链给了他灵感。
他在柜台边转了一圈，开口道：“有没有适合十八岁女孩戴的款式？”
服务员给他拿出几件供他挑选。
爸爸看了一眼，却一直摇头。
“这些配不上我女儿，有没有更贵的？这是她成人的礼物，我得挑个好的，要戴一辈子呢。”
爸爸的声音里满是对女儿的疼爱，几个店员都笑着说他的女儿真有福气。
我心脏抽痛起来，几乎快要不能呼吸。
爸爸，你爱的那个唯一的女儿。
是魔鬼啊.......
他转了好几家店才找到满意的款式，付款后正好蛋糕也做完了。
取完后爸爸脚步轻快地上车，迫不及待地朝家里开去。
我一路跟到家门口。
抬眼看着这个我生活了十年的家。
熟悉又陌生。
爸爸手里提着东西不方便拿钥匙，只能轻轻敲门。
可敲了三分钟依旧没有人回应。
脸上的期待被焦急和担忧取代。
等了五分钟依旧没人给他开门。
爸爸急忙将手里的东西扔下，拿出手机给沈娇打电话。
那头迟迟没人接起。
爸爸彻底慌乱了。
转头回到车上取包，找出钥匙开门。
一进去就大喊起来：“娇娇，爸爸回来了，看看爸爸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他走遍了家里的每一个地方，都没看见沈娇的身影。
爸爸双手抱着头，整个人紧张到崩溃。
沈娇不过是没接电话，人不在家。
就让对我失踪两天视若无睹的爸爸急到发疯。
哪怕早就对这段亲情失望，可破碎的心还是扯的发疼。
他拿起钥匙转头冲了出去，开车在这座城市里找遍了每一个沈娇会去的地方。
依旧一无所获。
我看着他焦急，看着他担心，看着他为了那个杀害我的凶手发疯。
或许痛到极致人就会失去情绪。
爸爸陷入绝望里，脸上露出了那个报案女儿失踪的叔叔一样的表情。
他重新开车回到了警局里，一路上几次超速差点闯红灯。
他将车开进警局里，准备进门时却迎面撞见我的班主任。
班主任像看见了救星，急忙道：“倩倩爸爸，你也找不到倩倩吗？有你来报警就好，我还怕我只是班主任，警局不给我立案。”
她明显地松了口气。
却没留意爸爸听见我名字时面色阴沉。
“谁要给周倩报警？她活的好好的，你用不着管她，赶紧回去吧，刚高考完学校事情应该不少。”
班主任被她的态度说的愣在原地。
爸爸见她没走，不满道：“你还有事吗？我是周倩的监护人，我说她没事用不着报警，你还有什么问题？”
“我不同意给她报警失踪，听明白了吗？”
话落，王队听见声音从局里出来。
班主任无奈地准备转身离开，却被王队拦住。
他厉声问爸爸：“是不是倩倩出了什么问题？”
王队曾经帮忙参加过我的家长会，也认识我的班主任。
可爸爸第一时间否认了。
“她活的好好的，是沈娇不见了，我要查我们家附近的监控。”
王队对她无所谓的态度很不满意。
“沈娇失踪满24小时了吗？你应该知道，不够时间不能立案！但周倩已经失踪三天了！”
爸爸听见他的话，焦急的情绪骤然爆发。
“什么？沈娇出事怎么办？你负责吗？我现在就要查！我是她爸，我说她失踪了就是失踪了！”
爸爸此刻的表情和那个叔叔冲进警局的神态几乎一模一样。
他甚至直接忽略了我的名字。
我深呼吸几口，胸口却堵的喘不上气。
说完他不顾劝阻直接冲了进去。
留下王队在门口和班主任说话。
王队再次进来的时候是我没见过的严肃。
“你去把今天的垃圾翻出来，找到那个拆开一半的快递。”
说完他又补充道：“老周的快递。”
爸爸听见自己的名字抬起头。
但只是一瞬，立刻又埋下去查看家里附近的监控。
似乎所有和我有关的事情都是浪费他的时间。
王队看着他的动作，目光越来越冷。
那个警察很快将爸爸扔掉的快递找了出来。
快递拿进来的一瞬间，令人作呕的腥臭味蔓延开来。
6
恶心的味道让周围的几个警察眉头紧皱。
他已经盯着屏幕看了两个小时，时间倒了又倒。
画面上依旧没有沈娇的身影。
王队重新拿了一把手工刀对准了快递底层的缝隙，我紧张得流出冷汗。
线索就在那个夹层里。
王队刀子落在纸箱上的瞬间，爸爸的手机响了起来。
看见屏幕上的字，爸爸瞬间松了口气。
“娇娇你去哪里了？爸差点让你吓死了！”
他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外面走，直直略过了王队。
出门的瞬间，王队的刀子刚好扎进纸箱里。
爸爸迫不及待地开车赶回家。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他冲进门和沈娇抱成一团的身影。
酸涩将我的所有情绪淹没。
沈娇手里拿着药袋子摆在爸爸眼前。
“爸爸，你不是最近忙着查案都没怎么休息吗，我就去网上查了一下，给你买了点补身体的药。”
爸爸听见她的话，激动地将她抱的更紧。
“有我家公主关心，爸干什么都不累！”
看着他一脸欣慰，和提起我名字时的恨意截然不同。
沈娇说的好听，可我知道她根本不是出门买什么补药。
她是去办护照了。
杀我那天她就说过，会在案件查清楚前出国。
现在我的DNA比对结果马上就要出来了，她必须在此之前离开。
爸爸根本不知道怀里的是什么样的魔鬼，还满脸欣慰地摸摸她的头顶。
“娇娇好好休息，你刚考完试，爸本来给你买了礼物，结果被爸粗心地弄丢了，爸去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菜，给你做点吃的。”
说完他径直转身去了厨房。
连自己已经两天晚上没有睡觉都顾不上。
就为了给沈娇做一顿饭。
我眼眶骤然湿润。
原来死了也会流泪啊。
我蜷缩在客厅的一角，埋头进自己腿间。
我强迫自己不去看爸爸为沈娇忙碌的样子，可锅碗碰撞的声音无法抑制地传进耳朵。
刚洗完菜，爸爸就接到一个电话。
为了不耽误手里的活，他按下免提。
“上次送来检验的烟头出结果了。”
听见这个声音，我缓缓抬头，客厅里沈娇看手机的动作僵住，目光闪过阴狠。
电话那头接着开口：
“上面竟然没有任何人的DNA，很奇怪，也不像是被体液冲刷过的痕迹。”
爸爸准备切菜的手顿住。
只说了一句知道了，就将电话挂断。
他眉头轻蹙，正想继续做饭的时候，王队却又打来电话。
这次爸爸直接将刚刚听见的结果告诉他，听筒里陷入了沉默。
半晌，他重新开口，声音带着疲惫的哑然。
“那个倩倩寄来的快递里有东西，倩倩很可能出事了。”
我鼻尖泛起酸意。
第一次听见自己的消息竟然是从外人嘴里说出来。
可爸爸根本没有追问的意思，听见我的名字就不耐烦地挂断。
转头重新给沈娇做饭。
似乎想起什么，他系着围裙出去，看着沈娇的目光里满是慈爱。
在沈娇面前，他甚至可以为了这个女儿戒烟。
7
“娇娇，你已经考完试了，心里有没有想去的学校？爸现在就抽空给你问问。”
听见他的疑惑，沈娇眼底慌乱起来。
我却勾起冷笑。
她怎么会有答案？
她根本都没去考试，考试的时间，她正忙着计划怎么杀害我将我分尸。
沈娇装作思考的样子，手指在屏幕上疯狂点击。
片刻，她随口提了两个学校的名字。
爸爸听完立刻拉起她的手，轻轻摸了摸沈娇的头顶。
“我们娇娇真的很懂事，竟然选了两个离家最近的学校。”
“是想一直陪着爸爸吗？我们女儿真是长大了.......”
他话音落地的瞬间，眉眼里是数不尽的温柔。
眼前父女相处的温馨画面刺痛我的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觉得。
自己死了好像也不错？
如果沈娇能一辈子演戏，一辈子都让爸爸这么开心。
我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不会影响到任何人。
可沈娇下巴靠在爸爸肩膀上，目光阴冷写满了仇恨。
她轻声开口提议：“爸爸，我们去国外旅游好不好？”
听见这句话的瞬间，我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爸爸将她捧在掌心里疼爱了十年，依旧没有消弭她心中的恨意。
她还是想对爸爸动手。
就像爸爸十年如一日的因为妈妈的死恨着我。
可他听见沈娇的提议，激动地将她从自己怀里放开。
“娇娇是不是知道爸这几天太辛苦了？有你这么懂事，再难的案件爸都有信心解决了！”
“你等一下，饭马上就好，爸已经十年没休年假了，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再说你一个人出国爸也不放心。”
说完他急忙转身重新进了厨房里。
王队的电话再次打来，这次却带来了毁灭性的消息。
“比对结果出来了，倩倩出事了！”
爸爸将手里的菜刀用力插进案板。
“你开什么玩笑？那个结果最快也要三天。还是有了目标加急之后的，现在怎么可能出结果？”
他自然地忽略了快递箱子夹层里的线索。
我的名字每一次出现都能让他愤怒得失去理智。
此刻根本不等王队开口，他语气越来越激动。
“是不是周倩联系了你让你和她一起演戏？”
“她怎么可能出事？你搞清楚，你是个刑警，不是她的演员！”
“祸害遗千年，我看我死了她都不可能死！她的事不要再和我联系，她再找你你就让她去死！”
“我已经十年没有休过年假了，这次我要和女儿出国旅游，这个案子我不管了，别再联系我。”
说完他就准备直接掐断电话。
那头王队焦急地开口：
“沈娇很可能有问题！”
可爸爸听见他怀疑沈娇，怒火彻底迸发：“你别和周倩一起发神经！”
说完他猛地将手机砸在台面上。
似乎还觉得不解气，又一次拿起手机将王队拉进黑名单里。
爸爸这十年来每一次生气，罪魁祸首都是我自己。
他深呼吸几口缓和了情绪。
埋葬妈妈的墓地管理员却发来消息。
说有个女孩这两天去看望过妈妈，但没登记名字。
爸爸听完后对着手机冷下脸。
不用想也知道他理所当然地以为是我去祭拜妈妈。
我每年都会去。
每一次都要挑着她不在的时候。
只要被爸爸发现，他就会沉着脸将我赶出来。
他说我不配出现在这里。
爸爸此刻看见消息怒骂道：“我就说她怎么可能出事！竟然还有脸去祭拜，这次倒是聪明了没登记自己名字？”
骂完后他冷哼一声接着给沈娇做饭。
可是爸爸，这次去墓地的人真的不是我。
沙发上沈娇五官扭曲起来。
不用想也知道，她去了妈妈的坟前炫耀自己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绝望的情绪将我淹没，似乎一切已经没了转机。
8
吃完饭后爸爸给他们买好机票，准备出门带她去办理证件的时候被沈娇拉住。
“我已经自己办好了，知道爸爸最近太忙了，这点小事我可以自己做的。”
“本来是想给爸爸一个惊喜，但没忍住。”
话落，她俏皮地伸舌头眨眼。
爸爸感动得差点当场老泪纵横。
沈娇轻轻走到他身边。
“爸爸你两天都没睡觉了，先去休息吧。”
面对女儿的关心，爸爸不停地点头。
激动到说不出话。
他的体力已经消耗到了极限，闭眼的瞬间就进入了梦乡。
可沙发上的沈娇却始终睁着眼睛，双眸猩红写满了杀意。
冰冷的仇恨刺的我浑身发抖。
不由想起她泯灭人性折磨我的手段......
我流下无能为力的泪水。
转眼就到了第二天他们要出发的时候。
二人打车去机场，路上却被关卡的警察拦住。
爸爸出示了自己的证件，检查他的警察眼里瞬间亮起。
他们被放行后很快到了机场。
爸爸激动地在手机上给两个人订酒店，查攻略。
一点一点学习着这些对他来说无比陌生的东西。
连身后一直有人跟踪都没注意。
半晌，爸爸终于从手机里抬头。
“娇娇，爸看了，现在女孩子都喜欢拍照片，爸已经给你记了好几个景点。”
听着爸爸期待的声音，我心里不停泛起酸意。
沈娇明明是杀害我的凶手，却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得爸爸所有温柔的爱意。
他们准备登机的前一刻，王队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
一把扣住爸爸的手腕。
他吓了一跳，转头看见王队严肃的脸瞬间染上怒意。
“老王，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十年没休息过，现在跟孩子去度假不行吗？”
“是不是周倩让你过来拦住我？”
任凭爸爸怎么质问，王队始终双眼死死盯着一边的沈娇。
“老周，你对得起你的职业吗？对得起你的女儿吗？你知不知道你身边这个你唯一承认的女儿，是什么人？”
说到最后，他咬紧了牙，从喉咙里发出声音。
爸爸被他问的愣住。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怎么了？我女儿好好的在这里！”
我露出苦笑。
他甚至潜意识直接将我从女儿的身份里删除。
王队厉声道：“老周你醒醒吧！你唯一的女儿已经死了！尸体是你亲眼看着拼凑起来的！”
瞬间气氛冷到凝结。
爸爸浑身僵硬地退后两步。
“你说什么？什么我亲眼看着拼凑起来.......”
王队无视他苍白的脸再次开口：
“那个被你扔掉的快递夹层里，是倩倩被砍断的手，掌心死死捏着几根头发。”
“头发我们送去检测后发现，里面的DNA就是你身边这个女儿的！”
当时沈娇将药注射进我身体那刻，意识消散前我拼命扯下她的头发。
就为了给爸爸留下线索......
可他从始至终都没发现。
泪水从脸上话落，无力地砸在地上。
爸爸听见这句话，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瞳孔放大，似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嘴里不断念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王队给周围埋伏的民警发出信号的瞬间，沈娇一步跨在爸爸身后，掏出匕首抵在他脖颈上。
9
爸爸惊讶得连防身术都忘了。
看着他的样子，沈娇讥讽着开口：“你不会以为一点小恩小惠就能收买我吧？”
“真是个蠢货，和你女儿一样！”
“你们家里唯一一个聪明点的，就是十年前死了的那个女人吧。”
这一刻她彻底毁了自己十年的面具，露出了真正阴狠的一面。
她从没想过活着离开这里。
话落，她将匕首举起就准备刺进爸爸的脖子。
周围的人已经被疏散开，王队迅速抬手。
匕首落下的瞬间，枪声响起。
沈娇到底是年轻了一些，她右手中枪，刀子砸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警察冲上来将她带走。
一路上爸爸都没缓过来。
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十年时间抚养的是个杀人犯。
是害死妈妈真正的凶手！
到了警局里，王队将一沓检测报告扔在爸爸身上。
他双手颤抖着一张张捡起。
看见沈娇的DNA和十年前那个杀人犯的匹配度达到99时，他崩溃大哭。
王队满脸怒意将崩溃的爸爸扯进审讯室里。
“看看！看看你十年养了个什么东西！”
说完，他拿起一旁的口供砸在桌上。
“看这个你唯一承认的女儿都做了些什么！”
爸爸僵硬地低头，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用力地睁眼想要看清上面的字。
每看一个字，他面色就苍白一分。
玻璃那头的沈娇露出讥讽的笑意。
“蠢货，就你那个女儿会用枪吗？你还真以为八岁的孩子能开枪误杀自己的母亲？”
“真是个脑残，我不过是从另一个方向同时开枪，你就真的信了。”
她的嘲讽击溃了爸爸仅剩的理智。
他慢慢将手里的口供放下。
任由王队将他带出去。
“死刑跑不了了。”
王队无情地开口宣告等待沈娇的命运。
这次爸爸再也没说话，只僵硬地点头。
我站在一边，却看清他松了口气的动作。
沈娇的行刑日在一个月后。
整整一个月，爸爸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就连听见自己被停职调查的消息，他也只是轻轻点头。
冷静地吃饭，冷静地睡觉。
一切都很正常。
可这个男人还是瘦了20斤。
我知道他晚上根本没有睡着，每天夜里我都能借着月光看见他眼角皱纹里的湿润。
很快就到了沈娇行刑的日子。
这天，爸爸问王队要回了我的项链。
他冷静地走进妈妈的墓地，站在她的墓碑前。
“沈静.......对不起。”
轻飘飘的声音被风吹散。
他坐在墓碑边，掏出了怀里的匕首。
刀刃刺进他的身体那刻，紧箍我灵魂的力量似乎散去了一些。
血液迅速流向四处，爸爸的身体温度越来越低。
直到禁锢我灵魂的力量彻底消失。
爸爸也在同一时间死亡。
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妈妈，我真的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