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座后被洒扫的小仙揪了出来。
「哪里来的小娃娃？」
我挣扎着从他手下溜走，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仙人。
他衣香鬓影，我躲进了他的披风中。
「贵客，我吃好了！」
小丫头把碗里的米吃的一滴不剩，桌上的菜也所剩无几。
我唤来小二结账准备离开。
「等等，既然不吃了，那就包起来吧。」
她找来油纸，把剩下的残羹包了起来。
「姑娘啊，这都没什么东西了！」
小二在一边催促，眼里的鄙夷毫不掩饰。
对上我目光时，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贵客，这些东西我们一般都吃不到的。」
我叫住小二，「再打包两碗饭。」
走出酒楼，小丫头光着脚跑到了对面。
那里躺着几个小乞丐，最大的那个看起来也不过十一二岁。
小丫头把吃食分给他们，不知道说了什么。
他们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我身上，有怀疑有惊诧。
我在心里笑了笑，看来我是被当成拐子了。
小丫头拍了拍他们的肩膀，重新跑到了我身边。
「走吧贵客，不管去哪我都跟着你！」
她脸上没有一丝对未知的恐惧，我被她逗得发笑。
「就是去死你也愿意吗？」
原本笑得像花一样的孩子突然变得苍白，她咽了咽口水。
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
「我愿意，贵客买了我的东西，去哪我都愿意！」
3
我往她怀里扔了一块碎银子，「我带你去游历一番，等我死后把灯送到九天宫，钱少不了你的。」
她把银子小心翼翼揣进怀里，直接跪在地上给我磕了个头。
「遵命！」
天色晚了，街上的小摊散了不少。
我带着她进了裁缝店，店里的小厮笑着迎了上来。
「姑娘有什么需要的？」
我指了指身后的小丫头，「给她找一身衣服。」
小厮并没有嫌弃衣衫破旧的她，反而牵着她上了二楼。
「贵客，您稍等。」
一刻钟后，被打扮的干干净净的小姑娘走了下来。
说？」
直到那时我才知道，对师尊来说，我永远都只是他座下的一盏明烛。
是受他恩惠才得以化形的小东西。
至于我会不会伤心难过，他从来都不会在意。
「出去跪着，抄经百卷。」
这是我第一次不愿意低头，我固执地梗着脖子一遍遍重复。
「师尊，星儿也想要生辰礼。」
回应我的却只有师妹含着笑意的惋惜。
「魁星，你早该知道的。有些东西总是不配的！」
她举着灯笼巧笑嫣然，我发了疯一般冲上去。
我戳破了灯笼上的人影，也戳破了师尊对我最后的宽容。
「魁星生性蠢笨，屡教不改，身为师姐却欺责师妹，罚二十鞭，逐出九天宫！」
这是师尊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可能他也忘了。
第一次见我时他眼睛都亮了，一向清冷的仙人戳了戳我额上的灯火。
「真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
二十鞭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的真身柔软，并不怕鞭子的力道。
只不过肉身受伤而已，养养就好了
可不知怎的，心里像丢了什么一样，总觉得空落落。
遍体鳞伤的时候，紫霄上神把我带了回去。
他寻来灵丹妙药，为我注入灵力。
「好端端的，怎么非要惹师尊生气？」
我趴在床上，嘴里含着他准备好的糖丸。
「我也想要生辰礼，可师尊不愿意给我。」
紫霄上神戳了戳我的脑门，「你化形那天是戊寅日，那便是三月之后了，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样的生辰礼我都送你。」
我突然瞪大眼睛，对着紫霄比划了一番。
「我也想要那种会动的灯笼，还得是亲手做的！」
紫霄双眼含笑，「好，你说什么都好。」
他走后我趴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
同样都是仙人，为什么师尊是那样，紫霄上神又是这样？
我被真气侵邪时，师尊正忙着准备师妹的生辰宴。
听洒扫的小仙说，师尊为她寻来了世间最好的一切。
「你见过人间盛世吗，这比人间盛世还要热闹上几分呢！」
被逐出师门后，三界再也寻不到我的身影。
众仙都以为我是见不得师尊对小师妹的偏爱。
直到玄光宫中的小仙过来收拾东西时，碰倒了桌边的离魂灯。
「师尊，等你见到这盏灯时，我已经不在了。」
淡淡的光晕中，我神情恬淡，那是我弥留之际的光景。
1
被逐出九天宫那晚，夜色淡淡的，我被打了二十鞭。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不过是我看上了师尊赠予师妹的小灯笼，起了贪念。
那是师尊用了三天，亲手为她雕成的生辰礼。
每一面上的人物都栩栩如生，甚至灯芯都取自人鱼烛，只为了燃千年不灭。
刚做好就到了师妹手里，她提着灯笼在九天宫跑来跑去，惊了树上的神鸟。
「魁星，你看师尊赠我的生辰礼，这可是独一份呢。」
看着灯笼上会动的人影，我惊奇极了，伸手想要触碰。
不等我摸到灯笼，手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大胆，你不配碰我的东西！」
师妹捧着灯笼，漂亮的眉眼里都是娇纵。
她对着我勾勾手指，「你若是想要，那就去求师尊啊！」
我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对，生辰礼，我也要师尊的生辰礼。」
我提着裙摆跑了出去，并没有意识到师妹话里的讽刺。
我只是一盏明烛，就算是化了人形也始终不懂人类心里那些弯弯绕绕。
我以为想要的东西，只要去说总会得到。
可不被在意的人，连地上飘起的尘埃都比不上。
那一次不是师尊第一次发怒，自从收了小师妹以后，我的责罚就是三天两头的。
我站在原地，未干的毛笔朝我砸了过来。
飘落的墨迹染黑了我的裙摆，洇成一片，难看极了。
「魁星，你越来越不听话了。」
我鼓了鼓气，始终不懂师尊为何会有这么大的情绪。
「师尊，凭什么只有师妹有生辰礼，我也想要。」
师尊瞪着眼，撕碎了已经被毁掉的画卷。
「你只是一盏明烛，受本尊恩泽顿悟已是莫大的荣幸，何来生辰一
我敲了敲她的脑瓜，「傻小花，你当我是说笑吗？」
突然，她哗的一声哭出来了。
泪珠落在云中，雾气更重了。
我被压的喘不过气，只能揪着她先跑了。
离开归云谷后，她的泪还没有止住。
「贵客，你是仙人，怎么会死呢？」
曾经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在我发现烛光暗淡的时候。
我问闭目养神的师尊，「师尊，仙人也会死吗？」
师尊闭着眼睛，扬了扬手中的拂尘。
「万物一府，死生同状。」
4
我一直不懂那句话的意思，直到师尊收了新徒弟。
他带着新徒弟去了和我游历过的每个地方。
泪水冲刷着烛火，火光摇曳中，我才发觉。
原来我不是不灭的。
从归云谷离开后，我带着小花去了幽冥之地。
第二站，无明潭。
看着林中艳丽的花木，我起了歹念。
「小花，尝过枉羞吗？」
我指了指树上缠绕的细丝，顶端的花娇艳欲滴。
小花苦着脸皱眉，「贵客，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还是别尝了吧。」
我揪着花尾，用力分成两半。
「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啊，这很甜的。」
花蜜在口中炸开，甜味冲散了伤感。
小花半信半疑接过那一半，吮进嘴里的瞬间眼睛亮了。
「真的好甜啊！ 」
我点点头，在指尖捻出火光。
无明潭，既然无明，自然是没有光亮的。
第一次来这里时，师尊想要寻湖里的夜莲。
夜莲稀少又惧光，带着我这个大蜡烛，师尊什么都没有捞到。
他的白衣上沾满了泥点子，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模样。
见我一个劲儿傻笑，他撩了撩泥泞的头发。
「别笑了，过来扶为师上去。」
小花跟在我身后，时不时惊诧。
「贵客，你是怎么找到这地方的？」
「师尊带我来的。」
经过长长一段幽径后，无明潭静静的。
指尖的火光惊吓了夜莲，它们一朵朵都紧闭莲瓣。
我敛去身上的烛
光，小心翼翼靠近夜莲。
师尊曾说，夜莲可以治心。
这么好的东西 从前每次来取却都被我打扰了。
既然我已经要死了，那就为师尊取一次吧。
我从岸边淌进潭水，冰冷刺骨的水冻的我一激灵。
若是从前，只怕是我所过之处必是潭水沸腾。
可如今我要散了，自己都快被这潭水浇灭了。
我碰到了夜莲的花瓣，光滑柔软的触感让我心里发酸。
「贵客，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