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愣在原地，眼前阵阵发黑。

「姑娘，你没事吧？」路过的妇人见我神色异常，好心上前询问。

「这里……可是苏府？」我指着那片废墟，声音颤抖得厉害。

那妇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禁忌，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是苏府，不过早没了，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连只老鼠都没逃出来。」

「怎么会这样……」我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那妇人有些害怕，扯了扯我的衣角，「姑娘，你若认识苏家人，便赶紧走吧。」

「苏家那嫡女被大燕掳走，至今还未传出死讯，圣上大怒，已将苏家定为叛国罪，株连九族，谁沾上谁倒霉啊。」

妇人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我踉跄着走进那片焦土，呛人的烟尘味直钻鼻腔，眼前浮现出爹娘慈爱的笑容，如今什么都没了……

「爹！娘！瑜儿来晚了！」我跪倒在地，绝望地哭喊着，声音嘶哑。

「苏瑜儿！」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捂住我的嘴，我抬头，对上燕珩深邃的眼眸，「你也想死吗？！」

我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眼泪混杂着尘土，在脸上冲刷出两道肮脏的泪痕。

我泣不成声，心如刀绞，「我分明……我分明让赵旭别动我苏氏一家！他为何……为何要赶尽杀绝！」

「我以为……我自愿被他舍弃！就能换来他一点良心！可是他没有啊！赵旭他没有心！」

我抓起地上的碎瓦，狠狠地砸向地面，仿佛那是赵旭那颗冷酷无情的心。

「燕珩，」我慢慢握紧拳头，指节泛白，「我要让赵旭，跪在我苏家门前，忏悔！」

我浑浑噩噩的走到城墙处，燕珩便一路在我身后跟着，「你想好了？」

我木讷的应答：「想好了，当初我被掳到大燕，我便想着借大燕再杀一次大昭皇城，让赵旭他永远失去大昭，反正大昭的一时安定也是用我换来的，就当是他欠了我的……」

「而我努力保住自己一条命，也是想着有朝一日与家人团聚……」

想到这，我便惨笑一声，「可现在，我唯一的牵挂也被他虐杀了……！我也改变心意了！」

我猛地抬头，死死盯着燕珩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不仅要他失去大昭，我还要他失去最爱的人！还要他狗命！」

燕珩轻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简单，那赵旭，本就是个不自量力的昏君，总以为在边境做些手段即可挑衅大燕，可笑。」

「苏瑜儿，当初你在大昭士兵手里救下了本王，本王一直没忘，若是其他女子，她早已走不出我们大燕的营帐了。」

我知道，上一世沈婉儿便没有走出去。

这不是天命是什么？连天也要帮我！
他先是一愣，随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仰头大笑起来，「什么？！」

「这场仗，不是你们大燕四王爷打的？他要的人质来了，带我去见他！」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我记得清清楚楚，走出金銮殿前，我分明看到这将军手里握着一块令牌，上面赫然刻着一个「四」字……一如当年我救过一命的那个少年，此刻，我只能赌一把！

「啪！」响亮的耳光声在营帐里炸开，那将军显然是常年征战沙场，下手狠厉，这一巴掌下去，我顿时觉得嘴里满是血腥味。

他嫌恶地啐了一口，「一个俘虏，还妄想见我们四王爷，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

「来人！将她绑起！」那将军一声令下，几个五大三粗的士兵便冲上来，将我粗暴地按倒在地，随后将我捆绑在了俘虏架上。

那将军离开后没多久，一个老妇人颤巍巍地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盆水。

她将水盆重重地放在地上，二话不说就开始将我的衣服褪去。

「你干什么！」我惊恐地挣扎着，可我被绑得结结实实，根本动弹不了分毫。

老妇人却像没听到我的话一样，粗暴地将我的外袍扯下，露出了里面被鲜血浸染的里衣。

她动作一顿，浑浊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身下那片触目惊心的红色，叹了一声，「不用验了，沦为军娼吧。」

老妇人丢下这句话，便不再看我，转身收拾起地上的衣物。

04

「什么……？」我如遭雷击，脑袋里一片空白。

「可怜呐，刚流产就被抛弃，啧啧……」老妇人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可怜我对我说的，「俘虏来的女子，只有身子干净的才会献给王爷，像你这样不干净的，就只能是士兵的玩物了。」

老妇人刚走，一群如狼似虎的士兵便迫不及待地冲了进来。

他们趴在我身上胡乱摸索，贪婪的亲吻我身上的肌肤，在我身上肆虐，像一群饥饿的野狗啃噬着我的尊严。

忽然我瞥见营帐外站着一黑影，一动不动。

「大燕四王爷！我知道你在外面！」我猛然抬头，强忍屈辱，对着营帐外声嘶力竭地吼道，「你给我进来啊！」

营帐内瞬间安静下来，那些士兵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我，随后爆发出更下流的嘲笑。

一个满脸横肉的士兵用肥厚的手指粗暴地捏住我的下巴，「还四王爷呢？一个弃子还肖想什么呢！」

「就是，乖乖伺候好爷几个，还能少吃点苦头！」

就在这时，营帐的帘子被人猛地掀开，「四王爷到！」
我费力地抬起头，透过凌乱的头发，看到一个身穿黑色玄衣的男子站在门口。

当真是大燕四王爷，燕珩。

他面容俊美，却如同万年寒冰般冷峻，一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寒光。

燕珩看清我的模样后，眼底明显的闪过一丝错愕。

「滚出去！」他冷冷地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士兵，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扬起匕首朝我划来，我猛地闭上双眼，下一秒便整个人跌在了地上，他随手扔过来一件外袍，盖在了我的身上。

他坐在我身边，把玩着手里的匕首，「你就是大昭皇后？」

我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低头看着自己破败不堪的衣衫，「如今不是了。」

他沉默了片刻，将匕首收回鞘中，「你为何不逃？」

我睁开眼，眸中一片荒凉，「逃？逃回去了大昭也容不下我，倒不如不逃。」

燕珩在我面前站定，骨节分明的手指伸到我面前，那上面赫然躺着一枚玉佩，「苏姑娘。」

我死死地盯着那枚玉佩，又猛地抬头看向他，「是你？！」

当年那个被我偷偷藏匿救助的少年，那个口口声声说要报答我，却又在我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少年，竟然是……大燕的四王爷？！

他弯下身，将我从地上扶了起来，「没想到，苏姑娘成了大昭的皇后……」

「皇后又如何，不过是个弃子罢了。」我自嘲地笑了笑，任由破碎的衣衫滑落，露出满身伤痕，「他赵旭不能负了天下人，不能负了沈婉儿，唯独能负了我。」

「我被弃的那一刻起，便与赵旭，与大昭，势不两立！我恨不得大燕他朝能灭了大昭！」

燕珩语气淡淡，「这次没有灭了赵旭，是因为四国之间的协议……但若是苏姑娘你想，本王倒是可以破例。」

他说得轻巧，仿佛灭掉一个国家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般轻松。

我定定地看着他，良久，才缓缓开口，「四王爷，你这是为了报答我？不惜得罪了其余两国了？」

燕珩回答得干脆：「何惧？大燕如今是四国之首。」

我顿了顿，「让我先把苏氏一家带走。」

05

两日后，我和燕珩扮作商人，一路低调潜入大昭。

我无心关注沿途的景色，心心念念的只有我的家人。

一下马车，我便抛下燕珩，疯了似的朝苏府奔去。

然而，出现在眼前的，却不是我记忆中雕梁画栋的苏府，而是一片焦黑的废墟。
这时殿门被「嗖嗖」几声穿透，几支羽箭带着破空之声钉在了金柱上，大殿内顿时乱作一团。

赵旭想也不想，立刻用龙体死死地护住沈婉儿，生怕她受了一点伤害。

不多时，外面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大昭皇帝听着！今日我大燕只是来警告你们！不要再在我们边境无端生事！」

紧接着，另一个声音响起：「若你想我们撤退，交出一人质来！」

侍卫哆嗦着说「皇……皇子？公主？大昭没有啊……！」

话音未落，一把利剑穿窗而过，钉在了侍卫脚边，吓得他一屁股跌坐在地。

窗外传来一声轻笑，「大昭皇帝不是有个宠妃吗？」

沈婉儿脸色刷白，身子晃了晃，哀声道，「皇上！臣妾…臣妾就是死，也绝不做大燕的阶下囚！」

赵旭猛地搂紧了她，视线却直直地刺向我。

上一世，他就是这样，为了沈婉儿，将我舍弃之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可笑我还傻傻地用肚子里的孩子求他救我，我声泪俱下的说我肚子里的，是大昭唯一的皇室血脉……是他的至亲骨.……若是我去了！太后醒来会怪罪的！

最终，敌军带走了沈婉儿。

之后赵旭恨我入骨，将沈婉儿惨死的罪名尽数扣在了我的头上。

02

春芝猛地扑在我身前，「皇上！您怎么可以弃了皇后娘娘啊！她刚刚才失去了小皇子啊！」

「你怎么可以那么残忍……！」

眼见赵旭的眼神开始发怒，我将春芝拉到了身后，「春芝，不用求他。」

这些话，上一世我说过，可是落得怎样的下场？

我永远忘不了，赵旭他将身怀六甲的我拖到沈婉儿的墓碑前，活生生砍断了我的双臂！

他不顾我疼得在地上打滚，死死地按着我的头，逼着身为一国之母的我，向沈婉儿的墓碑磕头认罪，直到磕出一道道血印也不停手！

最后，他发疯似的大笑起来，一刀刺穿我的腹部，将我的孩子…活活剖了出来！

「啊……皇上！那是我们的孩子啊！！」我绝望地哀求他，求他放过我和孩子。

而他却只是冷冷地看着我，一字一句道，「苏瑜儿！若不是你用朕的骨肉威胁朕，用太后的名义压朕！我怎么会狠心将婉儿送出去！她又怎么会死得那么惨？」

「这一切，都是你欠她的！我就是要等到这一刻！让你十倍的感受婉儿所遭遇的痛苦！向婉儿赎罪！」

最终我和那尚未能睁眼看一下的孩儿惨死在了沈婉儿的墓碑前，而我死不瞑目。

那一刻，我才惊觉，自己就是个笑话。

那锥心刺骨的痛，即使重活一世，也像烙印般刻在我的骨血里！

眼下，我还有必要重蹈覆辙么！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住心头的怒火，让自己冷静下来。「大燕负责边境之战的，就是那沈婉儿的兄长，而她父亲是大燕御前太医……那太后……」

我刚想到什么，便看到城墙外赫然贴着一张告示，「三日后，立贵妃沈氏为皇后，大赦天下！」

06

夜幕降临，燕珩在我身旁坐下，他眉宇间带着一丝无奈，「今日已派人摸清了大昭的兵力，没想到自那次后，赵旭将他北疆大部分的士兵都调派了回来……」

「看来他是宁愿失去一方疆土，也要死死守住自己的皇城了。」

我今日也去城中走了一遭，亲眼目睹了那番人间惨剧。

家家户户都在哭嚎，那些士兵却如狼似虎，四处搜刮着适龄的男丁，「男丁！都要去打仗！」

他们全然不顾百姓的死活，我甚至还瞧见，队伍里还有几个未及冠的半大小子，真是荒唐！

「怪不得，今天百姓们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怨恨。」我冷冷道，拳头攥得紧紧的，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燕珩伸手将那枚玉佩重新系在我的腰间，「这次怕是不太好对付，不过你放心，这定会是胜战！」

我抬头看他，「接下来，我们该如何？」

燕珩突然将我扳过身，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我，语气霸道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接下来，就立你为我的王妃，昭告天下！」

我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立我为王妃？这……这是何意？」

身后的侍卫也按捺不住了，「四王爷！这于理不合啊！她可是大昭的皇后！」

燕珩却只是轻笑一声，「我知道，赵旭更知道，他贪生怕死，若是还想要他那条狗命，就一定会主动来找我！」

「可是……」侍卫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燕珩凌厉的眼神制止了，「此事就这么定了！谁再多说一句，杀无赦！」

侍卫们只得低下头，「是！」

只有我听见燕珩喃喃说了一句：「什么皇后，她本来就是我燕珩的王妃……」

其实，当初我也等他了，只是没等到，之后大昭内查无此人，我以为他死了，或是已经把我忘了。

「燕珩，」我的声音有些哽咽，「谢谢你。」

大燕四王爷要立从大昭俘虏来的女子为妃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赵旭的耳中。

不等半日，他就传信给了大瑜和大邸，要求两国与大昭一起，去讨伐大燕抢夺大昭皇后一事。

再见到赵旭的时候，我站在大殿之上，而他站在殿下，我只感觉他像极了一块垃圾。

赵旭指着燕珩，怒喊，「大燕抢夺朕的皇后为妃！这是将大昭的尊严踩在脚下！」

大瑜皇帝跟着附和，「我们四国当初立下协议！互不干涉，友好相处！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女子……坏了规矩！」

我冷笑一声，打断了他们的话，目光直直地射向赵旭，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不知大昭皇帝，是如何定义‘抢’的？」

「我苏瑜儿，分明是被你舍弃，被你扔去大燕为质！」

「怎么？如今成了大燕四王爷的王妃，反倒成了他抢的了？」

殿上众人面面相觑，齐刷刷地看向赵旭。

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却依然强撑着帝王的威严，「朕……朕不知皇后你为何如此说！莫非……莫非你和大燕四王爷，早已有了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