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养老不养老的，不是看儿子还是女儿。

主要看孩子们的良心。

现在，招弟终于想通了，愿意改变了。

她打心眼里为招弟高兴。

她给宋招弟打气，“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有啥需要姐的地方，姐就在这。”

两人多年的关系，不需要说两家话。

宋招弟眼里已经有了泪意。

等她在县里落稳脚跟，她一定要想办法把秀娥姐接过去。

回到张家的时候，张老太屋子里的灯已经灭了。

宋招弟在女儿们的小房子里睡下，想着明天去县里的时候，一定要把这五万块钱存到银行里去。

至于张老太会不会发现积蓄没了？

宋招弟嘴角一勾，明天就知道了。

想着想着，宋招弟就睡了过去。

农村的早晨往往伴随着浓重的生活气息。

鸡鸣狗吠，鸟语禽嘤。

宋招弟在不到五点的时候就自动醒了。

堂屋张老太照旧是骂骂咧咧的声音。

伴随着张老爷子时不时的搭腔声。

人老了觉是真的少，张老太和张老爷子比她醒的还早。

宋招弟简单洗漱了一下，去厨房做饭。

她不想再给张家人做饭，但三个女儿得吃，早就计划好的事情也要顺利的进行。

所以，还是暂且忍耐一下。

过了一会儿，张爱国、刘爱香、张玉江三人也回来了。

他们三个昨晚是在刘爱香家的新房子里睡的。

村里除了老村长家，就属刘爱香的新房子好看气派。

一栋两层楼的新房子，红墙绿瓦，大门外还有两个石狮子。

听说屋里水电可方便，上厕所用的还是马桶，上完按一下按钮就能冲走。

水管里还有热水，一年四季不愁洗澡。

那房子，刘爱香宝贝的很，轻易不会让村里人进去参观。

也就是张爱国有这个特殊待遇。

一年前，那房子刚盖起来的时候，只有张爱国进去过。

一出来就宣扬的满村人都知道这房子比村长家的还好，是白云村头一份。

就跟那黑白电视里头，有钱人住的地方是一样一样的。

这一家三口一进院子，宋招弟就光明正大的给过去一个白眼。

张爱国和刘爱香那股连体婴儿一般的黏糊劲儿。

咋看咋恶心。

她不上去打这对狗男女，已经是极尽克制。

刘爱香看到了，她伸出一根食指指向宋招弟。

“那个谁，你去弄热水，我要洗漱了”。

宋招弟鼻子里哼哼了两声，什么都没说就去了。

讶然的看着宋招弟的背影，刘爱香渐渐露出了笑脸。

昨晚爱国说宋招弟以后会伺候她，她还有点怀疑。

现在看宋招弟这么听话，她可就不客气了。

刘爱香就喜欢有人伺候的生活。

也喜欢自己坐在那里看着别人累死累活的忙碌。

等宋招弟热上水以后，刘爱香又指挥着宋招弟去扫地。

屋里屋外，院里院外，旱厕里外，刘爱香都让宋招弟扫了。

瞧着宋招弟刚扫完要坐下，她又吩咐宋招弟。

“喂！宋招弟，我两个女儿等会儿要来，你赶紧把屋里的灰尘都擦一擦，这屋子又小又脏的，别熏着我女儿了。”

宋招弟停顿了一下，即将坐下去的屁股抬了起来，拿着抹布又进了屋里。

刘爱香勾勾唇，十几年来的憋屈，好像一下子就去了一半。

她把张爱国的牙刷递给了张爱国。

“爱国，以前是宋招弟给你挤牙膏吧？以后，都我来给你挤，走，我们去外头刷牙。”


宋招弟再次为王亚丽的镇定心惊不已。

自己的三个女儿，除了玉竹能跟王亚丽过个一两招，玉梅和玉兰只怕是都要吃亏的。

得想个办法才行。

所幸秀娥姐家跟这里隔着一道砖墙。

屋子的墙体也是砖头和土夯筑的，秀娥姐家轻易不会被火势牵连。

王亚丽和王巧丽两姐妹看了多久。

宋招弟就在拐角处躲了多久。

不过，为了自己的安全，她还是往田秀娥家的院墙那边又挪了挪。

直到有村民被浓烟吸引 。

“着火了！着火了！老张家着火了！哎呦喂，这火咋这么大啊！”

左邻右舍都被吸引了出来，田秀娥也出来了。

她看着旁边浓烟滚滚的房子，心一下子塌了一块。

“怎么好好的着火了啊？招弟，招弟你在里面吗？”

闻声，宋招弟赶紧跑到田秀娥身边。

“秀娥姐，我在这，我没事。”

田秀娥后怕的拍拍胸口。

“你啊你，你可把我吓死了，这是咋回事啊？不是说去离婚吗？咋好好的房子着火了呢？”

宋招弟摇头，“本来说好吃完早饭就去县里民政局，也可能是家里的鸡蛋不新鲜了，刚吃完早饭一个个都开始拉肚子，我也是刚去屋后头解决完，一回来就看到这房子烧成这样。”

短短三五分钟而已，火势竟然这么快就扩大到冲天的趋势。

除了厨房和女儿们的那个小隔间，其他房间都烧起来了。

田秀娥坚定的把宋招弟护在身后。

安慰宋招弟，“招弟，不怕，这房子没了就没了，你今儿晚上就到我们家住。”

这老张家的房子除了前面的墙体是砖头筑起来的。

其他后墙、隔断、房梁啥的，都是木头支撑的。

那些老式木质家具，各种衣物、还有电线，噼里啪啦窜出来了很多的火星子。

这场火啊，可有的烧了。

招弟离婚后，一时半会去哪找地方住？

宋招弟没有应声。

她指着院门口分散着田秀娥的注意力。

“秀娥姐，你看，人越来越多了！”

村民们已经把老张家的院门都团团围住了，都在爆发着感慨。

“哎呀，堂屋和两边卧室都烧成这样了，里头有没有人啊？”

“喂！老张家的，里头有人吗？”

“都是报应啊！张爱国跟刘爱香搞破鞋这么多年，孩子都让宋招弟养十八年，偏偏还身居高位，这是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别说了，还是想办法灭火吧，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都烧没了。”

大家有的提桶灭火，有的拖来了家里的水管。

有的用扫把。

所有的门窗都在往外涌出又黑又浓的烟雾。

呛鼻的味道更是刺激的所有人都无法呼吸。

吓得很多人根本不敢再进行扑救，只能远远的退到了院子外头。

闻讯赶回来的张老太和张老爷子。

看到自己生活了一辈子的家，就这么付之一炬。

老两口吓得身子都站不稳了。

张老太拐着小脚就往火里冲，“我屋里还有钱呢啊！我的钱啊，老天爷啊，你不长眼呐，我的钱啊！”

“那可是整整五万块啊！！”

什么？

居然有五万，不是只有一万？

张老爷子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老伴。

这是跟自己同床共枕近五十年的老伴儿啊。

这么大的事情还瞒着自己。

张老爷子心寒的同时，暗骂张老太太过自私。

可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老伴儿，就这么冲进火海里头去。

他拦腰把张老太一把抱住。


人群里的女人们拦住了张爱国，“老娘们打架你这是干啥？”

张爱国又对着宋招的后脑打了两拳头，把宋招弟的脑袋打的一阵眩晕，险些站不住脚。

女人们是真看不下去一点了。

哗啦啦五六个女人全都围住了刘爱香，上去又抓又挠。

还回头对张爱国道，“放心，我们帮你拦着点招弟。”

说完又继续对着刘爱香打，嘴里也是骂骂咧咧，“让你勾引人，让你不安分！”

这年头，村里所有人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过。

只有刘爱香每天打扮的漂漂亮亮，从谁的身边路过，那人身上都会留下她的体香。

惹的村里中年男人个个心猿意马。

中年女人们早都看刘爱香不顺眼了。

要不是刘爱香跟张爱国走得近，大家看在张爱国这个副校长的面子上，估计早都对刘爱香下手了。

现在，知道刘爱香就是个破鞋，她们怎么可能放过打刘爱香的机会。

“啊！我的头发~我的脸！放开我啊你们这些老女人黄脸婆！”

刘爱香活了大半辈子，哪里给人这么打过？

她尖叫着喊着张爱国的名字，“爱国，救我，快来救我啊！我快被这群老女人打死了，救命啊！”

张爱国连个缝隙都插不进去，只能一个人在外围干着急，“哎呀！你们这哪是拉架,你们太过分了！”

“田秀娥你别扯她头发，宋招弟你再打她的脸我立马把你扫地出门。”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大家也不拽头发了，直接开始用起了拳头。

看着张爱国这副急的团团转的样子，宋招弟冷笑连连。

自己顶着伤和血站在这里，三个女儿也都在，他的眼里却只有刘爱香。

就连地上的好儿子张玉江也得排在后头。

三十年夫妻，宋招弟自问自己作为妻子，从来没有哪里对不起张爱国。

家里孩子多，公婆身体不好，也要她伺候洗脚，她一天到晚累的连腰都直不起来。

就这样，她还是在寒冷的冬天，提前暖热了被窝，再叫他躺进去。

她从不奢望这个职位越来越高的男人，能回报自己的好，只要他心里有这个家就行。

可张爱国是怎么做的？

年轻时候，张爱国做普通老师。

一个月工资五十块，他只交给家里二十块，说是其他的都捐给学校了。

后来他的工资变成一个月两百块，他还是只给二十。

说学校贫困生太多，他要竞争小学校长职位，应该带头做一个榜样。

如愿做了副校长后，他工资已经超过五百，他倒是给了一百。

还言之凿凿的说他身为副校长，越清贫就越有威望。

这些钱，自己也没有资格拿在手里，都被婆婆一手把控着。

而剩下的所有钱，就都落在了刘爱香和刘爱香的一双女儿身上！

这些都是自己死后做鬼的时候知道的。

刘爱香母女的所有体面，都是建立在自己和三个女儿的痛苦上。

他明知她身无分文，离了这个家就无法生存下去。

却还是毫无良心的说出把她扫地出门的话。

宋招弟眼里的仇火熊熊燃烧着。

张爱国，我草你祖宗八辈儿！

下一秒，宋招弟瞄准张爱国那满脑袋乌黑发亮的头发，凶兽捕食似的抓了上去。

这一下力道分外大，张爱国被宋招弟成功拽到了地上。

宋招弟骑在张爱国的身上，一个大逼斗把张爱国的眼镜打掉。


老三也娶了京市豪门千金，两兄弟都是锦衣玉食的活到了九十九。

而她的三个女儿，却一个比一个凄惨。

自己刚去世不到半年，大女儿张玉梅就被迫嫁给了流氓 ，生了三个女儿后被家暴致死。

死前还在念叨着没能给她养老送终。

二女儿张玉兰无怨无悔赚钱供男朋友考大学，男人却嫌弃玉兰不能生孩子，抛弃了玉兰。

她的玉兰，穿着一身鲜红如血的嫁衣，碰死在了她的墓碑前。

小女儿张玉竹，在京市龙头企业里奋斗了二十年。

被老板赏识终于升到了总经理的位置，却因学历太低被同事造谣群殴。

玉竹反抗过度，连杀三人后被判了无期徒刑。

想到三个女儿凄惨的一生，宋招弟的心疼的就像有千万根针在扎。

一寸寸抚摸着女儿们真实鲜活的面容，宋招弟再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是妈没用啊，是妈没有保护好你们，我的女儿，妈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们受苦了。”

“还有完没完？老疯子，老子可不是来看你哭的！”

一声无情的厉骂响起，宋招弟抬头，怨恨的看着二儿子张玉江。

自大儿子被人贩子拐走后，她一直郁郁寡欢，后来生了老二，几乎是把老大没有得到的爱全都补给了老二。

在她愚蠢的认知里，女儿嫁出去就是别家的人了，三个女儿都是靠不住的。

三儿子生性凉薄，往后的养老，多半是要靠着老二。

所以，明明女儿们成绩个顶个的好，她却没有让她们继续上高中。

借口也是现成的，家里没钱供不起。

可转头她就跟张爱国要了一千块钱，给刚高中毕业的老二买了一辆摩托车。

就为了老二能顺利和心爱的姑娘在一起。

就是这样掏心掏肺对待的好儿子，在她去世后，扯谎她是不小心摔倒才死的。

女儿们为了给她讨说法，跟老二动起了手。

老二报警，三个女儿被拘留了整整三个月。

出来的时候，自己的丧事都 已经办完了。

这个无情的坏种，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畜生。

既然老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她一定要好好补偿她女儿们，让张玉江和张爱国付出应有的代价！

压下满腔仇恨和自责，宋招弟猩红的眼睛看向张玉江，“好！我答应离婚。你也得答应我，玉梅和那个流氓的婚事，从今往后都不做数!”

离婚？想的美！

她凭什么要牺牲自己，成全那对狗男女？

她只不过是打不过张玉江，暂时迂回一下而已!

张玉江不敢置信地松开了拳头，“你这疯婆子，真愿意离？”

瞧着宋招弟那从未见过的决绝表情，张玉江转而又露出了笑脸，“看来是真的。行吧，我也不逼着张玉梅嫁给老六了。”

“她毕竟当了我十六年的大妹妹。”

又侧目瞥了一眼张玉梅，戏谑道，“张玉梅，这回我就暂且放过你，下次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老六可是一直等着娶你呢！”

宋招弟本就忍着对张玉江的恨意。

没想到，这王八蛋一句话还是让她起了她这个老实人的杀心。

拒绝三个女儿的搀扶，宋招弟自己扶着墙一点点站了起来，双腿如刚出生的马儿一样打着摆子。

张玉梅看的心疼，咬着唇开口，“妈，二哥答应过我，只要我嫁给张老六，他就还会认您的，也不会再逼着您和我爸离婚了。”


她捂着自己的额头，随时都要倒下去的姿态。

张爱国等人看她这副样子，急忙都出来往厨房去。

“我的钱！”

张玉江最先失声大喊。

他已经忘记自己还是个重伤患者。

从小床上爬起来就跑，结果刚下地就摔了个大马趴。

他不死心，硬是扶着椅子站了起来。

张老爷子心疼孙子，忙过去把张玉江背了起来。

等进了厨房一看，水缸移开了，里头的水满当当的。

水缸后头的砖块儿起开了。

里头的钱不翼而飞！

确定了好几次，张玉江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他回头，一把掐住宋招弟的脖子，满身戾气。

“说!是不是你偷了老子的钱！”

宋招弟感觉自己快呼吸不过来了，她扑腾着双手打着张玉江的手臂，“我…啊…”

在宋招弟窒息之前，张爱国上前制止了张玉江。

“玉江，冷静点，不可能是宋招弟，女人挪不开那水缸！”

刘爱香在一旁煽风点火，“说不定是她和张老六合伙偷的，要不刚才锁堂屋的门干啥？”

张玉江仍旧在气头上，却是一口咬定。

“不可能的妈，我了解张老六，老六不会跟宋招弟合作，肯定是宋招弟那三个女儿干的！”

他看着张爱国，都快哭了，“爸，水缸后头藏着我的一万块钱，我攒了五年了啊！”

“前段时间刚刚换了整钱，你一定要帮我找到我的钱，那可是我给娜娜攒的，用来给娜娜买电脑的！”

只是买电脑？

宋招弟还以为张玉江攒的是彩礼钱。

宋招弟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扶着墙才能勉强站稳。

她咳了好几声才能说出来话，“不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根本就不在家，她们一直都在秀娥姐家，你不要随便诬陷她们。”

她捂着心口，伤心欲绝的抓着张玉江的衣袖。

“张玉江，你有一万多块钱，你还跟我要那一千干啥。”

“你明知道，玉竹连高中都没能继续上，你却只是用来给别人买电脑！”

“人是要讲良心的，为了你我付出了十八年的感情，再不是你的亲妈也是你的养母。”

“玉梅玉兰玉竹跟你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年啊，你怎么能这样昧良心？眼睁睁看着她们一个接一个的辍学，你搂着那一万块钱，你的心就不会痛吗？”

张玉江被宋招弟推搡的烦躁又心虚。

但他可没觉得哪里对不起宋招弟和那三个赔钱货。

他一把甩开宋招弟，“滚开！”

“老子要去弄死张老六，这个王八蛋，老子拿他当最好的兄弟，他敢偷老子的钱。”

张爱国拍拍张玉江的肩膀。

“别急，让你爷背着你先去张老六家找一找，爸还有点头疼，就先不去了。”

大半夜的，太丢人了。

刘爱香不乐意的推了一把张爱国。

“你这是说的啥话？玉江丢了钱，你不去给他讨回公道，他还能指望谁？”

她叉着腰，又是生气又是撒娇，脸都鼓了起来。

“你不去，以后你别进我被窝！”

张爱国握着刘爱香的手凑了上去，俨然是个色痞。

“别生气爱香，我这就去，我这就去还不行吗？”

说着朝张玉江不满的道，“你看看，为了你你妈担忧成啥样了？那个张老六，要是找到了，坚决不能轻易放过他。”

张玉江点头如捣蒜。

一双眼睛，儒慕的看着刘爱香，眼里的爱都快溢出来了。

刘爱香自得的看向宋招弟，故意亲了张爱国的侧脸一下。

宋招弟膈应的汗毛大竖了起来，干脆别过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