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小说 其他类型 我为中华修古籍完结文
我为中华修古籍完结文 连载
继续阅读
作品简介 目录 章节试读

本书作者

黑白狐狸

    男女主角分别是左佑佑柏辛树的其他类型小说《我为中华修古籍完结文》,由网络作家“黑白狐狸”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同学甲:“什么?左佑佑去送外卖了?”同学乙:“我收入好低啊,我也想下班以后去送外卖呢。@左佑佑,你在哪个平台?朴朴还是京东?”左佑佑手机屏还碎着,不能回复,看见群里的消息,一口老血呕出来。你才送外卖!你全家都送外卖!!左佑佑愤愤地从包里抽出一支口红。身后,老石伸了个懒腰,穿着拖鞋的脚伸到左佑佑椅下:“不用涂口红,咱们这没有任何着装要求。只要你喜欢,你可以天天穿拖鞋。”左佑佑刷“高级慵懒知识分子风穿搭”,又看了看老石脚上的拖鞋、夏博士胳膊上的袖套,愤愤不平:“不行,我非得拿出点高级知识分子气质出来不可,竟然有人以为我是送外卖的!”“送外卖?”老石坐起身,“送外卖是个很好的兼职啊!给咱们做外校的王博士业余时间的兼职之一就是送外卖,锻炼身...

章节试读

同学甲:“什么?左佑佑去送外卖了?”
同学乙:“我收入好低啊,我也想下班以后去送外卖呢。@左佑佑,你在哪个平台?朴朴还是京东?”
左佑佑手机屏还碎着,不能回复,看见群里的消息,一口老血呕出来。
你才送外卖!你全家都送外卖!!
左佑佑愤愤地从包里抽出一支口红。
身后,老石伸了个懒腰,穿着拖鞋的脚伸到左佑佑椅下:“不用涂口红,咱们这没有任何着装要求。只要你喜欢,你可以天天穿拖鞋。”
左佑佑刷“高级慵懒知识分子风穿搭”,又看了看老石脚上的拖鞋、夏博士胳膊上的袖套,愤愤不平:
“不行,我非得拿出点高级知识分子气质出来不可,竟然有人以为我是送外卖的!”
“送外卖?”老石坐起身,“送外卖是个很好的兼职啊!给咱们做外校的王博士业余时间的兼职之一就是送外卖,锻炼身体,舒缓眼睛,还能赚个零花钱。”
左佑佑:?
夏博士也凑进来八卦:“品牌图书的小李在做up主,写物理教材的杨博士,我知道她在写狗血总裁文!”
左佑佑:??
夏博士挠挠头:“其实我也写过,但我写不出那酸爽的味。”
左佑佑:???
左佑佑:失敬失敬,现代职场打工人的副业果然无处不在。
夏博士看向简行舟:“师弟不用做副业,师弟家里条件蛮好。”
简行舟沉默了半晌,幽幽地说:“其实我也试图运营过社交媒体,但都失败了。我一直都想做古籍up主,把古书推广到大众中去。”
恰好左佑佑也对这方面很感兴趣,就竖起了耳朵。
夏博士来了兴致:“你的号叫什么?”
简行舟说:“我的ID叫‘迷津渡者’,我的栏目叫《古书杂役录》。奇怪,都是很接地气的名字啊。”
左佑佑忍不住弱弱发声:“接地气???”
简行舟面露疑惑:“是啊,很接地气啊。”
夏博士和老石猛点头赞同:“是啊是啊,很接地气啊。”
左佑佑弱弱说:“其实也不怎么接地气......”
简行舟问:“那你觉得叫什么?”
左佑佑犹豫:“......你看过《我在故宫修文物》吗?我觉得这个名挺好,不如咱们这样,还能蹭一波热度呢。”
简行舟嗤之以鼻:“呸,毫无文学性。”
左佑佑一秒钟垮脸。
很好,她现在知道为什么简行舟的栏目没人关注了。
这些人理解的“接地气”,和真实的接地气,中间还隔着1000个左佑佑。
办公室里一番热烈的副业八卦后,左佑佑感叹:“我一直以为,知识分子都很高冷、慵懒、文艺气质......”
夏博士笑出声:“都是普通人,能有什么气质?咱们隔壁那所top大学,你进去过没?”
左佑佑害羞:“高二夏令营去参观过。”
“你看到学校里那些戴着草帽肤色黧黑在烈日下种田的年轻人没有——个个都是农学博士。”
简行舟接话:“我读书的时候,隔壁动物学博士养的马跑进了农学博士的试验田,吃了试验田里的草。农学博士暴打动物学博士,理由是你的sci吃了我的sci。”
办公室几个人齐齐发出了自嘲的笑声。
左佑佑瞳孔地震:“我还以为他们是外来务工人员,和学校里那些搞装修的水泥工人一样。”
夏博士一口水喷在地上。
“那些光着上身天天推水泥车的也不是水泥工人,那些是研究水泥的化学博士!”
左佑佑手一抖,口红画到了下巴上。
“那些打污水的?”
“环境与生命科学的博士。”简行舟说。
“那些跳广场舞的总不是博士了吧???”
“运动康复方向的博士......”老石接话。
左佑佑瞪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半晌,面无表情地把镜子反扣在台面上。
“对了,还有。”夏博士突然想起了什么,“左佑佑啊,以后跟你对接的那些外部校对,天天喊你左老师的,也都是在读的博士,还有退休的老教授。”
左老师。
左佑佑成功升级为老师,瞬间就把曹剑锋忘到了一边去,她想着自己平平淡淡的本科院校,面容绝望。
所以她究竟找了个什么可怕的工作?
掉进了知识分子的老巢,捅了高学历的窝吗?
“为什么要叫老师呢?”左佑佑绝望地说,“叫左编辑不好吗?左编辑,简称左编。”
好烂的谐音梗,但左佑佑喜欢。
老石嘿嘿笑了:“有些姓叫起来不合适。比如杨编,熊编,牛编,马编。听起来很像冬日壮阳火锅。”
简行舟认真地科普:“不过,称呼学问深的男性知识分子,可以循古制,尊称为‘公’。比如,石公、柏公。”
老石默默提示:“走廊尽头那间办公室的同事恨这个称呼......他姓恭。”
恭公。
大家又笑起来,办公室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左佑佑笑不出来,压力山大,愁眉苦脸。
“放心,你百分之八十的时间,并不会和他们相处。”看到左佑佑明显被吓到了,老石赶紧安慰她,“我们日常相处最多的,是排版员、印刷工人、修复师、仓库管理员,大家人都很好,不用怕。”
左佑佑松了口气:“当真?”
老石肯定地点头:“真的,真的不能再真!”
夏博士刚想说什么,她电脑一闪,收到了老石的信息:“你少说点,把新人吓跑了怎么办!”
夏博士转头对老石做了个嘴巴拉拉链的动作。
左佑佑信了,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办公室里的座机响了。
“简行舟,左佑佑。”柏辛树的声音,“准备一下,和我去见夏老。”
按照惯例,新人入行,要由前辈带着,去拜见一下行业内的大佬,类似于“拜码头”。
左佑佑的大脑飞速搜索:“夏老?”
国内学者,相关方向,姓夏,能被尊称一句夏老的......
简行舟猛地从工位上弹起来:“夏老!夏往顾!”
夏往顾!
“纵横三学”泰斗!

“听说你们学校校园里挖出了古墓。”左佑佑心平气和地说。
简行舟的面上露出一丝得意:“古墓出土铜器上的古文字,季师交给我来负责。”
“难怪。”左佑佑的目光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原来你每天睡在坟上,难怪这么阴阳。”
简行舟面上一丝得意凝固住,然后裂开。
左佑佑毫不掩饰地放声大笑三声,把简行舟脖子上的青筋都气出来了。
她见好就收,转身过去不再睬简行舟,专心致志地整理纸箱。简行舟整理过的纸箱就放在一边,她余光撇到纸箱底粘着一片烂了大半的纸壳。
纸壳已经几乎烂得半透明。露出一点点墨渍。
左佑佑收起了吵架的心思,小心翼翼地看了半天,然后伸手去慢慢揭。
找东西,就是会在不经意间有突破。
左佑佑看到“岱石老人”的红章的时候,呼吸都屏住了。
她的手突然被打了一下!
“你干嘛?”左佑佑缩回手,抬头怒视简行舟!
简行舟的手劲不小,她的手背红了一片。
简行舟没理她,慢慢蹲下,伸出手指,轻轻托起被左佑佑剥下的一个角,凝视着,不知在想什么。
他很自然地把左佑佑挤到了一边。
“喂!你......”
“不能这么处理。”简行舟动手把整个纸箱撕开,找了把剪子,把纸稿连着下方粘连的纸板一起剪了下来,然后举起来细看。
纸稿上面的字迹模糊难辨。
简行舟从怀中掏出笔记本,递给左佑佑:“发现人一栏,签你的名字。”
见左佑佑瞪着他,他冷笑一声:“怎么,难道你以为我会抢你的功?我不稀罕。”
左佑佑翻了个白眼:“你倒是光明磊落。”
简行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左佑佑接过笔记本。
简行舟字如其人,银钩铁画,骄傲飞扬。左佑佑看到他在登记栏里写明发现时间地点后,又备注:
“注:手稿为竹纸,修复用纸须软于原物,不可用竹纸。简”
竹纸是常见的古书用纸,纸张发脆。进行古书修复的时候,选用的修书的纸必须柔软于原物,垫于下方。如果还是用竹纸修,就会把原物撑坏。
左佑佑签过字后,眼巴巴地看着他把纸稿夹进透明文件夹,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深蓝色文件袋。
“给你你也不会处理。”简行舟嘲讽。
左佑佑顿时涨红了脸。
汗水偏偏就在这时候掉进眼睛里,她瞬间气势全无,一张脸皱成了吃瘪的包子。
简行舟把手稿收起来以后,伸手抹去眼上的汗水,一向意气风发的脸上浮现出四根黑印子,看起来有些滑稽。
左佑佑吵架没发挥好,不想看见这个骄傲的家伙,怀着满肚子火,转过身去。刚刚她翻了一半的笔记本还摊在架子上。
那是一个日记本。
本子的封皮已经磨损到模糊,看不清人名,但里面的纸页倒是保管完好。第一篇日记写于1925年1月1日,最后一篇写于1946年2月26日。
在1925年,写日记的人尚年少,在北平求学,就读于燕京大学,日记和当今年轻人的朋友圈没什么不同,内容多是吃喝玩乐,以及逛琉璃厂购买书籍。
日记中,“购景宋本《中兴间气集》一册,价一角五分早往逛琉璃厂古玩店。购戈一、豆盖一、镜一、敦一,价一百五十元”等内容比比皆是,几乎像一个购书博主。
和左佑佑买了喜欢的东西就要拍照发朋友圈的心态几乎是一样的。
左佑佑看得有趣。
尤其是1月4号,他在日记中兴致勃勃地写,他和同学去看过一场西方电影,受电影启发,两个人也要做一台机器向火星传话。日记中称为“火星传语机”。然后开始画图。
1月5号,购买零件。
等到了1月6号,他高兴外出与朋友聚餐,“作竟日之谈”(聊了一整天)。
1月7号,他上午打麻将,下午去琉璃厂购买古玩......
后面的日记显示,他已经把火星传语机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左佑佑掐指一算,从立志到放弃,一共花了三天,这位少年也是个退堂鼓一级演奏大师。
她顿感亲切。
简行舟走过来,打断了她。
“你看这个做什么?”他俯身过来,翻了一下内容,“这是一本日记?”
“不要浪费时间在这上面。”他有些不耐烦,“这个东西对中华大典而言,意义不大。”
“中华大典?”
简行舟没有再说话,而是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毫不掩饰地看着左佑佑。
然后丢下一句话:“随你,这本日记你想拿就拿。”
左佑佑是史上第一直球选手,直接叫住他问:
“中华大典是什么?”
简行舟冷笑一声,缓缓回过身。
“中华大典都不知道,你怎么进的华夏书林?”他面上的轻视毫不掩饰,“盛世修典。古籍中心,正是为了修中华大典才设立的。”
左佑佑再次吃瘪。
两个人准备离开,左佑佑犹豫再三,还是把那本日记拿了出来。
简行舟皱起眉头。
左佑佑炸毛:“我就是愿意整理一本日记,你管得着吗?”
简行舟劈手把她手里的日记本抢走:“我还真不想管,如果不是柏总要求我带你的话。”
简行舟个高腿长,走起来很快,左佑佑追在后面跑:“你还给我!”
简行舟不理她,大步流星走到一个小房间。房间正中,摆着一台巨大的德国冰柜,另一边还悬挂着吸尘器。
左佑佑见到巨大的冰柜,下意识觉得是茶水间。
只是,茶水间为什么摆着吸尘器?
下一秒,简行舟拿起吸尘器,调好档位后,对着日记本,嗡嗡嗡吸起来。
左佑佑的嘴巴缓慢张大。
简行舟翻了个白眼:“上面全是真菌,不处理一下,会得肺炎。”
左佑佑打量着吸尘器。她算看出来了,哪里是什么吸尘器,分明就是吸古书灰尘的吸尘装置!
那台德国冰箱,想来也不是普通的冰箱?
这哪里是茶水间,分明就是预处理古书的地方......

不知是问左佑佑,还是问自己。
“还记得伊甸园的故事吗?”左佑佑说。
柏辛树点头:“夏娃被蛇引诱,吃下智慧果,从此被逐出伊甸园。”
“不。蛇引诱了夏娃,可是夏娃吃智慧果,是夏娃自己的决定。她看着智慧果,产生了强烈的爱欲,因此蛇的引诱才能成功——事实上,是夏娃选择吃下智慧果。”
“所以,伊甸园是一个关于选择的故事。夏娃选择了智慧。她离开伊甸园,却知道了自己是谁。”左佑佑说,“选择智慧,它会给你痛苦,也会给你快乐。就好像人身上永远无法分开命运的生与死,你也永远都无法分开智慧的痛苦与快乐。”
“你不可能没有做出选择的机会——难道你在追求知识的时候,不快乐吗?”她问。
柏辛树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的求学生涯。在他人生无数个小径分岔的路口,那些看似随机的选择下,难道真的没有他自己的意愿吗?
就好像,夏娃之所以能够被蛇引诱,是因为她本来就想吃智慧果。
这就是他们的选择。夏娃原本就想吃智慧果。柏辛树的人生其实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柏辛树终于说:“是快乐的。”
然后他沉默了。
左佑佑见柏辛树还要再想,迅速截断他的思路,伸手拍拍他的肩:“好啦!所以你看,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人啊,如果想要‘爱智慧’,就要去攀登爱的阶梯。人在攀登阶梯的过程中,会爱金钱,权势,年轻的肉体,契合的灵魂......只有在阶梯的顶端,人的爱欲才指向智慧。换言之,人必须忍受攀登的痛苦,才能享受智慧的快乐。”
“攀登爱的阶梯......你在引用柏拉图的会饮篇?”柏辛树问。
左佑佑今天和柏拉图分外有缘。她尴尬地咳了一下,没有否认,面上露出一种混杂着暗爽和心虚的表情。
左佑佑的表情管理水平为0,此刻心中所想几乎写在了脸上。柏辛树秒懂,忍不住笑起来。
“我知道了。”他推了一下眼镜,声音恢复了平静,“我明白你的意思,真的很有启发,非常感谢。”
左佑佑故作老成道:“睡个好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柏辛树温和地说:“对,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左佑佑帮自家老大做了心灵马杀鸡,分外有满足感。她弯着眼睛摆了摆手,转身钻进办公室。
柏辛树看着左佑佑欢快的背影,有些出神。
晚风从走廊半开的窗子里温柔地吹进来,几缕黑发摇动。柏辛树沉静地站立半晌后,缓缓吐出一口气,转身离开。
心中的郁结,好像也消散了大半。
左佑佑回到办公室和账本死磕,但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呢?
半夜,左佑佑猛然从睡梦中睁开双眼。
“!!!!”
“忘了问老大叫什么名字!!!!”
隔天早上,左佑佑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忘记的第二件事:修手机。
是的,因为手机屏幕砸得稀碎,除非换个屏幕,否则她的手机就很难使用。
当然,难用不代表不能用。
左佑佑一大早到了办公室,收到了柏辛树隔空投送的照片。柏辛树眼睁睁地看着左佑佑掏出稀碎的手机,费力地戳戳戳,把自己和夏往顾的合影发到了朋友圈。
“你可以把手机修好再......”柏辛树看着左佑佑努力戳稀烂的手机屏幕,忍不住提醒。
“这可是夏往顾!”左佑佑露出迷妹脸,“我一分一秒都不想等!”
手机触屏几乎完全失灵,左佑佑点了很久才把照片成功上传,文案也没配,一张照片直接点发送。
柏辛树看着左佑佑乱七八糟翘起来的发梢,和眼下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忍不住问:“你昨晚一直在看夏博士给你列的参考书?”
左佑佑沉重地点了点头,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再给我点时间,昨天达到古人6岁的记账水平,今天争取达到10岁。”
柏辛树想了很久,才勉强说:“嗯......突飞猛进。”
他站在左佑佑的桌边,看着左佑佑从包里一个接一个的五彩斑斓手办,整整齐齐地摆在桌面上。
在一众香炉茶壶毛笔宣纸中,色彩明丽的手办画风清奇、自成一派。
左佑佑摆好最后一个曾经被她丢进垃圾桶的绿毛玩偶以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抬头对上了柏辛树的目光,这才后知后觉:“老大,您怎么还在这?”
话一出口,左佑佑感觉不太合适,又赶紧打补丁:“我不是要赶您走,我的意思是,您还不去工作吗?”
哇哦,这话说出来,更奇怪了。
柏辛树沉默良久,耳朵有一点发红。他伸手把两个手办调整了位置:“你高低摆得不一致。”
说完,转身离开,步子又大又急。
左佑佑不明所以,她感觉老大有点奇怪,但——
她才不要去猜别人的心思!
左佑佑,拒绝情绪内耗第一人,向来懒得去探究别人说话背后的意思。
“尤其是工作中,这样内耗的人,迟早会收获一具拥有八百个心眼子的尸体。”左佑佑嘀咕。
刚刚发出去的照片有2条新评论,左佑佑怎么都戳不开。
算了,等修好以后再说吧。左佑佑把手机往裤兜里一插,跑去把昨天冻在大冰箱里的日记本取了出来。
她顺便把简行舟的手稿也取了出来,放在简行舟办公桌上。
简行舟今天气压低迷,一言不发,分外萎靡。左佑佑把东西递给他,眼疾手快地捕捉到一丝不对劲——
“你的眼睛!”左佑佑惊呼!
左佑佑发誓,简行舟抬起眼的时候,眼睛里是有恨的。
“我的眼睛我知道。”简行舟一只眼睛肿得睁不开,他瞪着另一只眼睛,咬牙切齿地说,“闭嘴!”
“你怎么长针眼啦!”左佑佑幸灾乐祸,“你偷看什么啦?”
左佑佑脑子里浮现了昨天的场景——简行舟在仓库里伸手抹去眼上的汗水,脸上浮现出四根黑印子。
原来是用手揉了眼睛,感染了细菌。
简行舟双手抱臂,扭过脸去不说话。
左佑佑想起昨天简行舟说的“我不像某些人一样娇气”,假惺惺地安慰他:“没关系,你不像某些人那么娇气,区区针眼罢了,怎么能叫病呢,对不对?”
“左!佑!佑!”简行舟从牙缝里崩出左佑佑的名字。

浓郁的烟味扑面而来。
大叔的头发岌岌可危,露出锃亮的头皮,此刻沉默地从地上爬起来,露出身下压着的《Z市海关档案(1921-1935)》。左佑佑沉默地捡起来,拍了拍灰,放在桌上。
很明显,秃头大叔不慎摔到在会议室里,又不想让别人知道,于是装作房内无人。
但这一切,都被左佑佑一脚破坏了。
气氛难言的窒息。
左佑佑忍不住看向会议室内。这还是她第一次直观地面对古籍人的工作实况。
电视里那些高大上的镜头都是假的!!!左佑佑沉痛地想。
小会议室的窗帘拉开一半,光线昏暗,空调开得极低,房间里堆得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到处都是书。
很显然,他正在书中翻找什么,办公桌堆不下,干脆霸占了一间小会议室。
一堆一堆的书,每一堆摞得都有半米高,许许多多荧光色便条夹在其中,白色烟灰落在书上、窗台上和深色会议桌上。
风一吹,烟灰飘飘荡荡,落在地上。
一个白板倒在地上,上面用马克笔写着一行字:
〡〢〣〤〥〦〧〨〩
左佑佑尴尬到极致,打着哈哈念出来:“123456789啊。”
更尴尬了。
左佑佑僵硬地说“......我帮您把白板扶起来吧。”
大叔搓着手,尴尬地笑:“哈哈,不用,我自己就行。”
“......哈哈,我来我来。”
两个人说完话以后,又同时陷入了沉默。
大叔突然抬起头:“等等,你说什么?”
左佑佑:“......我来我来?”
“前一句。”
“......帮您把白板扶起来?”
“再往前!”大叔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迸发出狂热的光,“你第一句话!”
左佑佑迟疑地说:“123456789......”
“对!”大叔猛然一拍手,“123456789!”
他退回去看着白板,嘴里大声念叨着: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这是记数法!”
他转过头,指着那一行“〡〢〣〤〥〦〧〨〩”,急切地问:“你在哪里知道这行字是计数法的?从哪里考据的?出处在哪里?”
左佑佑微妙地顿了一下。
她怎么知道的?
玩解密游戏的时候见多了各种乌七八糟的数字表达......
这能说吗?
大叔又问:“这是日文的简写吗?”
左佑佑叹了口气,想想自己是普通人,忍痛放弃了装逼的机会,决定实话实说。
“这不是日文。”
“我猜的,感觉像是数字。”
“那个一条竖是1,后面两条竖就是2?”
“除了4和5,看起来是递增的,于是我就瞎猜了个123456789。”
大叔似乎没想到是这样接地气的办法,愣了半天,然后缓缓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季老的学生。”
左佑佑难为情地咳了一声:“我不是季老的学生,简行舟才是。我是来面试的左佑佑。”
“左佑佑?”大叔用一种诡异的目光把她上下打量了一遍,“你就是简历狂魔左佑佑?”
简历狂魔。
原来自己已经出名了。
“......是我。”
大叔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把左佑佑拍得一矮:
“左佑佑,你天生就是干古籍的材料!!!”
......
柏辛树走进古籍中心,和抱着大纸箱的左佑佑迎面撞上。
柏辛树乍一见新面孔,不由得后退两步,抬头看了一下办公室门口的牌子。
是古籍中心,没错。
他疑惑的目光落在左佑佑的脸上。她抱着一个巨大无比的纸箱子,里面满满都是泛黄的档案史料,看上去很沉。左佑佑的头发有点乱,脸憋得通红。
老石在她身后,两手空空,一身轻松地指挥她:“对,万泰和号档案和账本都在这里,以后都是你的工作了,你可千万耐心细致。”
“原稿在这里,具体进度我后面交接给你......”
老石抓起一叠砖一样厚的A4纸摞进纸箱里,左佑佑一个踉跄。
柏辛树出于本能,下意识接过左佑佑手中的大纸箱,然后被坠得手一沉,小臂上纤长的肌肉鼓起来。
“老石,你这是做什么?”
老石大手一挥,美滋滋地说:“老大,感谢您帮我招的新人,素质确实不错,她已经通过了我的考核,从今天开始,东亚经济史项目就由她接手啦!”
左佑佑骄傲地挺起胸膛,得到前辈夸奖的她就像一只开屏的小孔雀,一双眼睛闪亮亮地看着柏辛树,里面写着:
看我多棒。
柏辛树对上这双眼睛,圆溜溜的小狗眼里写满了骄傲。莫名的,他对这种神态,感到一丝诡异的熟悉。
她不会是,不会是——
简历狂魔左佑佑吧!
“对,她就是那个简历狂魔左佑佑!”老石正在跟别人热情洋溢地介绍,“我们东亚经济史就需要这么一个有冲劲、不怕困难的负责人!”
好涵养如柏辛树,一瞬间也有些表情管理失控。
“怎么回事?”他把老石拖到走廊上,压低了声音,“她怎么就变成东亚经济史的项目负责人了?这个左佑佑......她根本不懂业务!”
“谁说她不懂业务的!”老石压低了嗓子,信手指了指白板上那一行“〡〢〣〤〥〦〧〨〩”:“这行字的含义,咱们一起翻了一周的书,谁考据出来了?”
“时间太短了。”柏辛树断然说,“这行字没头没尾的,要想找到对应的含义,怎么也要两三周!”
“人家左佑佑就知道!”老石低声说,“这是计数法!她只是随便看一眼,就看一眼,就猜出来了!”
银灰色眼镜后,柏辛树一双清秀的凤眼微微眯起。
他推了推眼镜:“当真?”
老石工作30余年,早就是一根炸透了的老油条。为了招一个大冤种进来帮自己整理档案,他吹嘘不眨眼:
“当真!这位左佑佑,应该是有点家学在身上的,虽然是没修相关专业,但功底和直觉还在——不然,你怎么解释她能猜出这么生僻的计数法?”
柏辛树没办法解释。
因此,尽管柏辛树直觉老石在胡说八道,但没有拆穿。
柏辛树沉思:“生僻?你已经考据到出处了?”
“1925年北平民间商业记数法。”老石说。
柏辛树凑过去,老石把一本蓝色封皮的陈旧档案翻开,指给柏辛树看。
“左佑佑告诉我这是计数法以后,我在民间计数史料档案里面找到的。非常冷僻的计数法,若非家学,一般人根本不会留意。”
柏辛树仔细地看了半天,最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是我小看了她。”
老石乘胜追击:“所以这位左佑佑,就让她进来吧。”
柏辛树欲言又止地看着老石,老石诚恳地看着他,头顶在灯下闪闪发亮。
老石在古籍行业深耕几十年,从意气风发的大学生变成如今的秃头大叔,柏辛树想到老石的身体,心软了。
沉默良久,柏辛树看破不说破:“......既然你这么说,就让她进来试用吧。”
老石的面上缓缓浮出奸计得逞的笑容。
他终于把东亚经济史料档案这口烫手的锅甩了出去。
今天,他终于可以按时下班了!
......
“所以我拿到offer了吗!”左佑佑欢呼!
“什么佛?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来报道了。”老石告诉她。
“哦哦哦。那入职通知书怎么领?”
“什么入职通知书?我们没有这个东西,你直接过来上班就是了。”
左佑佑挠头,然后说:“行,我下周就过来入职。”
她想了想,拘谨中带着几分垂涎:“刚刚那个热心小哥哥......也是古籍中心的吗?”
“他长得帅吧?每个人过来都要问一句。”老石毫不意外,“他是我们古籍中心的主任,形象代言人。”
左佑佑垂涎到了自己顶头上司的头上,默默闭了嘴。
“但是在我们行业,帅也没有用。”老石语重心长。
左佑佑连连点头,等着接受老石“实力大于外表”的一番高尚洗礼,却听老石说:“长得帅也没办法帮我们拉来更多的项目资助。”
“......啊?”
“就你手上这个东亚经济史的项目,资金少得可怜。柏总去找宣传部老庄争取过好几回,也没争取到更多的拨款,所以目前为止,就只有苦命的你我在做这个项目——主要是你。”
左佑佑震惊:“做古籍竟然要考虑钱?”
老石大惊失色:“做古籍竟然不考虑钱?难道你以为古籍挖出来就是眉清目秀的完整样子?从出土到出版,从残片到成书,修修补补每个环节都要钱,你不付钱你让修复师录入员排版工人他们吃什么,吃土?!”
两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彼此的世界观都受到了冲击。
老石拍了拍左佑佑的肩,故作深沉:
“年轻人,有情怀是好的,虽然情怀不能当饭吃。”
左佑佑在广告公司的时候吃过太多老板画的饼,导致她一听到“情怀”两个字,就直觉哪里不对。
换做别人,可能有疑惑也会忍着,但左佑佑不是。
“为什么拿不到太多资助,能具体说说吗?”她果断发问。
“知道万泰和号吗?”
左佑佑摇头。
“号,就是商行。万泰和号,就是一家叫万泰和的商行。万泰和号是上海人柏杰生开设于朝鲜半岛的商行,从1880年到1937年,是当地第一巨富,具体有多富呢?”
老石想了想,指着一边的世界地图,在东亚地区虚虚地画了个圈:“我这么形容,柏杰生把连锁店开得遍布中国、韩国、朝鲜、日本等等东亚国家,也就是我们所说的东亚跨国商业网络。”
“没想到吧,响当当的汉城首富,竟然是中国人。”
左佑佑肃然起敬:“这个是真的壕!”
老石神秘道:“给你说个八卦。韩国明洞你知道吗?柏辛......柏氏继承人至今还有明洞1500平的地皮。”
左佑佑迅速查了一下明洞的地价。如果按一平米120万人民币来算的话,那就是——18个亿人民币???
“没错,只是一块地皮就值这么多钱,还不算他名下那么多产业。”
左佑佑猛点头:“难怪,所以我这个项目根本不缺钱,是吗?”
95后左佑佑的脑回路清奇,70后老石一时语塞。
“我的意思是,万泰和号在19世纪末的东亚资本雄厚,影响了整个东亚经济,所以研究东亚经济史,绕不开我们中国人。”
老石扯了一堆,左佑佑却没有被老石绕进去:“那为什么拿不到资助?好奇怪哦。”
她抬起一双小狗眼,直视老石:“究竟是为什么呀?”
老石被左佑佑一记直球砸在脸上,避无可避,尴尬地咳了一声,眼神疯狂闪烁:
“这部分史料都是中文账本,藏于韩国的首尔大学奎章阁,由韩国首尔大学博士姜世钦用中文撰写。中文毕竟不是姜世钦的母语,所以他的行文,就,有些,拗口。”
实际上,姜世钦博士的中文写作水平堪称惨烈,导致他撰写的内容语义不通、错漏百出,一连做跑了四个编辑,自然也没有实力去争取资助。
这些,左佑佑当然不知道。
左佑佑不明所以,还想再问,老石做作地看了一下表,左佑佑赶忙识趣道:“是不是您这边还有安排?”
“安排?不不不。”老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稿定下班——我要回家做饭,等你入职的时候我们再细聊。”
说完,他拎起一个沉重的超市购物袋,袋子上还贴着条“十元均一”的红色胶带,半截大葱露在外面,扬长而去。
很多年后,左佑佑回忆起来,只恨自己当时太年轻,不知道每一根老油条的闪烁其词背后,都有一个待补的天坑,而自己,就是那个补天员。
但是在当下,左佑佑终于迈出了古籍人的第一步——成为华夏书林的试用期员工,并且获得了入职后第一个任务:
整理——
东亚经济史料档案!

门开的瞬间,一股浓郁的纸皮灰尘味钻进了左佑佑的鼻子,房间里到处都是铁架子和纸箱子,所有东西都毫无章法地堆在一处。
左佑佑震惊了。
她想到从前在拍卖行实习的时候,藏室中那一本本整洁的古书,又看向现在毫无章法堆作一处的满坑满谷的纸皮纸片。
眼前的这幅情景,震撼归震撼,但绝对不是她梦想中的震撼。
“......这是什么?”左佑佑后退两步。
柏辛树已经走了进去。房间里光线幽暗,他站在阴影里,回身看着左佑佑。
“古籍。”他说。
左佑佑的眼睛落在外面一张布满虫洞的纸张,密集恐惧症发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真实的古籍,没处理过的原稿,也是我们要做的工作。”
左佑佑的又看向一旁的纸箱。纸箱的口敞着,随意丢着许多黑白照片。
扭曲的铁轨,错乱的烟囱,冰冷的泥板......
照片也不知道在这里丢了多少年。
左佑佑忍不住拿起来看,一拿,才发现不对劲。
所有的照片,都已经粘在一处,好像砖一样,分都分不开。
“那个没救了。”柏辛树摇摇头,“已经粘在一起了。”
“怎么会这样?”左佑佑心痛得不行,“好珍贵的影像资料!怎么会如此保管不善?”
柏辛树轻声说。“需要重建的太多了,没人去整理,只好先堆在一起,锁在库房中,就这样,过了将近半个世纪,依旧没有整理完。”
左佑佑懂了,看着这些照片,缓慢地把纸箱合拢。
“舍不得丢。”柏辛树平静地说,“就放在那里吧。从历史中来,到历史中去。”
左佑佑应了。
声音闷闷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
柏辛树见惯不怪。
初初接近真实历史的人,很容易被历史的残酷擦伤。时间久了,才会慢慢习惯。
历史以闹剧开始,以悲剧结束。
仓库很小,纸箱子挤挤挨挨地堆在一起。柏辛树翻找许久,才突然想起,左佑佑一直没出声。
他猛地回头,看见左佑佑好端端地站在铁架子旁那里,才松了口气:“怎么不说话?我以为你晕倒了。”
“......晕倒?”左佑佑目光从手里发脆的笔记本上移开,茫然地看着他,“我壮得像一头牛犊子。”
柏辛树没忍住,短促地微笑了一下:“好的,牛犊子同志。你手上的笔记本里面很多真菌,注意保持距离。”柏辛树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提醒,“不要离太近。”
左佑佑应了,默默拉开一点距离。柏辛树喊她:“过来搭把手。”
两个人把摞起来的纸箱子一个个搬下来,摊在地上,然后柏辛树开始翻。
“我们在找什么?”左佑佑好奇地问。
“以前修过版本学相关的课程吗?”柏辛树冷不防问。
版本学,研究同一本书因编辑、传抄、刊印等原因而产生的不同本子。比如《红楼梦》,就有十几个版本。
版本学通过研究比对不同的版本,刊误纠谬的同时,还能从中看到背后的历史、文化、思想。
“了解一点。”左佑佑老老实实地说,“以前给拍品写宣传册的时候,知道一些粗略的分类......比如碑书、刊本、印本、稿本、抄本、批校本这些。”
柏辛树直起身子,拍了拍手上的灰:“那你知道岱石老人吗?”
“知道,岱石老人柏大殷。前些年拍一本岱石老人收藏的宋版书,成交价高达630万人民币。”
岱石老人柏大殷是著名收藏家,为了避免文物流失海外,他散尽家财收藏古籍书帖金石青铜器,其中大部分如今已成孤品,具有极高的价值。
“现在夏博士正在做的,就是岱石老人收藏品中的藏书项目,需要用到版本学知识。”柏辛树给左佑佑简单解释,“所以我们现在需要尽可能地将岱石老人的手稿寻找出来,用来比对现有的岱石藏书目录,查缺补漏。”
岱石老人从众多藏品中去伪存真、逐件筛选,并将其编印成图录。但在特殊时期,这些珍贵的手稿因为保存不善,随着老人众多儿女的四散,佚失于四处。
许多国家都对岱石老人的收藏虎视眈眈,有些收藏被带出国门,变成流失文物,需要追讨回来。
因此,具体岱石老人的收藏有哪些,因为资料不完全,就需要文化界去逐一整理、清点、追索,打一场没有硝烟的“文物仗”。
“你知道版本学的知识,这很好。整理岱石老人的藏书目录需要用到这部分知识储备。”柏辛树看着左佑佑。
左佑佑点头。
“此外,你现在手上正在梳理的东亚经济史项目与岱石老人也有关系。”柏辛树缓缓垂下眼,声音平静,“万泰和号经理柏杰生是柏大殷的父亲。柏大殷的收藏资金,多数来源于万泰和号的资助。”
岱石老人柏大殷居然是万泰和号柏杰生的儿子!
左佑佑心里一下子就对岱石老人亲切起来,她点了点头。
“你在整理万泰和号的账本的时候,能够接触到一手的史料。古书会说话,或许你能从账本里,找到一些岱石老人的痕迹,并从中看到不一样的岱石老人。”
左佑佑默默记在心里:“嗯!”
柏辛树指着四面八方摞得高高的箱子:“至于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些箱子统统翻找一遍,看看有没有岱石老人的东西,什么都行。”
“统统翻找一遍?!”
柏辛树给予肯定的答复。
“华夏书林这一栋两层小楼,前身是教师宿舍,岱石老人住在二楼。或许有一部分手稿被收在此仓库。当然,也只是推测,但值得一试。”
左佑佑环顾四周,咽了下口水。
这不是大海捞针吗?
“对,就是大海捞针。”柏辛树似乎能看到她在想什么,“做古籍,首先是苦功夫,然后是笨功夫。没什么捷径可以走。”
小房间的门被打开,简行舟站在门口:“柏总,我到了。”
左佑佑直起身,和他打招呼。
简行舟的脊背挺得笔直,双眼越过左佑佑,仿佛没有看到她,看向后面的柏辛树。
左佑佑灰溜溜地放下手。
她感觉简行舟不喜欢她,甚至对她有股隐隐的敌意。
好在,左佑佑从不会因为别人的态度而怀疑自己。简行舟不喜欢她就不喜欢,她凭自己本事考的华夏书林,他算老几?
她才懒得探究别人为什么不喜欢她。
左佑佑向来心大,压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她心态平和,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柏辛树接了个电话,面色变了。
“信陵缶要在英国拍卖?”
他皱紧眉头,声音凝重:“老庄今天要过来华夏书林谈修典的事,正好开紧急会。我现在过去。”
“信陵缶拍卖?”简行舟面色愤怒,“英国凭什么拍卖中国的文物?”
柏辛树挂了电话,面色不太好看:“因为英国举证,信陵缶并非中国流失文物。我现在要去处理这件事,你们自己在这里可以吗?”
简行舟马上在故纸堆中表态:“我们没问题的。”
柏辛树看向左佑佑。
“我可以。”左佑佑表态。
简行舟嘲讽地瞟了她一眼。
“我先过去。行舟,你熟悉这类工作,你指点一下左佑佑。”柏辛树的腿很长,几步就迈到门边。门开了又关,小房间里又是一片安静。
简行舟自顾自忙着自己的事情,正眼都不看左佑佑一下。
两个人谁都不讲话。
左佑佑跪在地上,把半个身子探进纸箱里,轻手轻脚地翻过黄而脆的纸张,等一箱翻完,汗水已经从黄色的安全帽里面流了下来。
体力消耗不算小。
她看见简行舟嫌热,已经摘了口罩。她想起柏辛树的反复叮嘱,下意识道:
“这里很多真菌,空气不好,一定要做好个人防护。”
简行舟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我没有某些人那么娇气。”
这人怎么还阴阳怪气呢?!
呸!!!
左佑佑气了个倒仰,懒得理他。
简行舟擦了把汗,自言自语道:“我又不像某些关系户,什么都不会,靠着关系进来。”
左佑佑皱眉:“我不是关系户。”
“没说你。”简行舟脊背挺得直直的,根本不看她,“华夏书林的招聘下限是研究生,我说的是那个连招聘下线都没达到的人。”
“招聘下限?谁规定的?”左佑佑从来都不是忍气吞声的性格,“招聘须知里面写了?”
华夏书林从不招聘,自然也没有发布过招聘须知。
“招聘需求里面都没说至少研究生起,你冒出来规定?你算老几。”左佑佑翻了一个好大的白眼,“谁给你的自信?”
简行舟反唇相讥:“自然是我的苦读生涯给我的自信。”
他扬了扬手中泛黄的书页:“知道什么叫科班出身吗?日复一日的枯燥训练,整个求学生涯在寂寞中孜孜不倦地钻研,才有资格走进中华书林。敢问你学问几何啊?”
简行舟确实戳中了左佑佑的短板。
不过,左佑佑知道自己的短板,但这不代表她会为此而自卑,会否定自己的长处。
简行舟一门心思地认定她是个关系户,说白了,就是习惯了名校光环,不能接受左佑佑这个普通人突然挤进了自己的小圈子,下意识排斥罢了。
在左佑佑看来,做古籍早就不是小圈子自嗨的事情了,华夏书林愿意招自己进来,肯定也想寻求突破。
大家找工作各凭本事,这人搞什么学历歧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