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家里，看着冒着热气的包子逐渐变冷，脑海里一直盘旋着陈阿婆说的那句话。
......是你婆婆，魏月珠亲口说的。
当事人都这么说，谁还敢买她做得包子给孩子吃？
她心揪得慌，明知道这是一个不值得伤心的长辈。
她爸妈在她婚前就接连病逝，她心里缺了一大块，后来就把婆婆魏月珠当亲妈。
也是。
她的好婆婆能憋着一个谎言欺骗她当牛做马二十年，咋可能让她把日子过得比林建国还好。
这些年的孝敬，真是错付了！
既然如此，那就用钱来偿还吧，把这些年的孝敬全都变成雇佣，给她应得的报酬！
门响了一声，萧琴睁着干涩的眼起身，门外站着一脸别扭不肯进屋的林杰，她主动开口。
“小杰。”
林杰歪着脑袋，双手插兜，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你要是等妈给你道歉，就死了这条心吧。”萧琴垂着眸眼。
林杰狠狠地皱了皱眉，想到自己还有任务，只能很不乐意地推开萧琴走进屋，看到饭做好了，脸色好了一些。
他别扭了好几天，在学校吃了几次饭胃就受了几次折磨，甚至油太重拉了好几次肚子，口味不如萧琴做得十分之一好吃。
他不吃葱姜她就不放。
他不吃辣，她爱吃辣，为了他就只做不辣的饭菜。
这些外面可不会讲究着他。
他狼吞虎咽吃起来，萧琴没有打扰，走到阳台打电话。
明天就要正式上班了，还是今晚有事今晚说！
谁知道她刚打通，林杰就放下包子凑了过来，顺走手机，“妈，是给奶奶打的？我也想给奶奶说几句话。”
萧琴皱着眉点头，“行，说完给我，我有事。”
“奶奶我是小杰，嗯，我吃饭了，我妈蒸了牛肉包子！”
小杰忽然看了她一眼，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萧琴心一跳，刚要阻止，小杰已经把话说出来了。
“奶奶，我记得您也爱吃牛肉包子吧......不就是送几个包子吗？我妈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你别吃了，医院饭菜你每次都是吃不惯，等着我妈给你送。”
小杰自作主张挂了电话，凑到萧琴身边象征性给她捏了捏肩膀。
“妈，你和爸离婚的事我知道了......你以后还有我，别担心，可奶奶还是我的奶奶啊，她这几天扭伤了骨头，没有你做的美食养胃，瘦了一大圈呢，就当替我为奶奶尽一次孝行不行？”
萧琴不意外魏月珠顺水推舟让她给送饭，可儿子不能给林家当枪了，这一次正好当面说清楚！
“行，你吃完早点睡，熬夜对心脏不好。”
“妈你最好了。”
林杰难得乖乖的，萧琴换完衣服走出来收拾饭盒，林杰难得多看了两眼，有点震惊。
他以前怎么没觉得萧琴打扮起来还是挺有气质的。
虽然穿着的是别人给她不舍得穿的黑色长款大衣，一条款式简单的裙子，挽着长发，薄薄地一层口红......因为五官明艳，这些最简单的搭配，让她气质大变，不像是送外卖的老妇女了。
林杰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要闹事的吧，林建国可是他亲爸，他落不着好自己也惨了，于是拽着萧琴。
“妈，你别上爸的单位闹得人尽皆知好吗？我是不想让别人误会你是泼妇，现在都是网络时代，人家不都说，人到中年应该体面点......好聚好散呗，以后咱们好好生活，千万别找法院也别闹事。”
萧琴拍着儿子的手安抚，“这么晚我闹什么，就是送俩包子。”
林建国跟小三就跟两坨屎一样，不把她招急了，她不会主动去摸，免得小杰再学校被人嘲笑有一个这样可笑的家庭。
是的，家丑宣扬出去不一定能换取那些孩子们的同情，也有可能换来落井下石，儿子面临高考，她不会让儿子在学校为难。
“妈，你离婚了还照顾前婆婆，这不得上电视节目啊。”林杰松了口气，哄着萧琴安分守己，“奶奶百年之后，你在她心里还是儿媳妇。”
萧琴听着这话听着特别像网上刷到的PUA，她还没打算离婚还伺候这个老婆子。
她提着饭盒下楼，上一次林建国的豪车被病友围观，她送外卖摔得遍体鳞伤的电动车在一边显得格外不体面，加上天黑不安全，这一次就破例打车。
出租车里暖洋洋的密不透风，习惯了出行时冷风刮脸，也不代表不贪恋温暖。
萧琴心里打定主意明天好好干，三万块钱一个月，干到年底就能买一辆不错的代步车遮风挡雨了！
“大妹子，这么晚还给家里人送饭啊？”
出租车司机问了一嘴，眼睛粘在后视镜有意无意就看一眼，这大妹子气质特别不同啊，柳瘦高跳，这个年龄这身段可太不容易了。
萧琴点头，瞥见方向盘边上一张律师事务所名片心意一动。
“大哥，这律师是你什么人？”萧琴觉得肯定是亲戚，看着年龄大概率还是亲儿子，顺便夸了一嘴，“一表人才！”
“是我儿子。”司机大哥明白萧琴的意思，干干一笑，“你可能用不着，我儿子专打离婚官司。”
“劳烦给我一张。”
萧琴和司机大哥眼睛同时亮了一下。
......
“萧琴一定是想开了，想来伺候妈了。”林建国笑着看向秦春娥，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几天他可被魏月珠折磨坏了，春娥又忙着上任一个小小文员说没时间伺候，夫妻俩一回国就因为他老娘生了嫌隙。
魏月珠眼神微微得意，颇有点大人有大量的意思，“骨气硬，也得有本事才行，她这次要是服软伺候我，我也就不计较了。”
秦春娥皮笑肉不笑，“妈，要我看，今晚直接把萧琴留下来伺候您得了，给她工资，建国就能快点跟我一起上班了。”
魏月珠这刁钻刻薄的老婆婆她是厌恶极了，让她折磨萧琴去吧！
魏月珠当然愿意，不过想到要给钱还是别扭。
“给什么钱，还没离婚呢，入了林家祠堂，就该她伺候婆婆！”
要给，也得离婚之后再给。
林建国悬着的心差点跳出来，“妈，您就别折腾了，我马上升职，一个月至少七八万，你把她惹毛了，我找别人伺候您您又挑三拣四......”
魏月珠最后还是揉着干瘪的肚子答应了，舔了舔嘴唇，“快看萧琴是不是送饭来了，饿死我了！”
想到今晚能回去睡个好觉，林建国也是急切推门去看，魏月珠刚闹着调了距离护士台最近的病房，所以一推门就能看到护士台。
一个窈窕背影的女人正对着护士台，黑色修身大衣裹着裙边，露出一双纤细匀称的腿，年龄莫测。
护士拿着饭盒很是惊喜，俩人正说着话。
林建国看愣了一瞬。
狐狸精！秦春娥狠狠地皱着眉头不满抱怨。
“老公，你看谁呢。”
“萧琴，你怎么把饭盒给护士了，老娘还饿着肚子呢！”魏月珠一眼就认出来是谁，急得晃动身体疯狂咒骂，“你眼瞎了吗！”

有了总裁开绿灯，萧琴顺利进入工作岗位。
她打心里感激“顾总”，最近发生太多不好的事情，太需要一份让她重新振作的工作了。
保姆领班带她熟悉一下环境，因为她选择不住宿，一路上仅仅是参观豪横的装修就让她眼花缭乱，最后停在紧紧关闭的卧室门前。
“顾少生病后就不让人进他房间，咱们直接去厨房和清洗区看看，这些不用你干，知道个地方就行。”
啥也不用干？
“等等，领班，那我的工作是什么？”
“你的工作就是照顾顾少衣食住行！”
“可是少爷不是不让进他的房间吗？”
领班理所当然，“对啊！少爷不喜欢有人进他房间，不喜欢跟人说话，不喜欢女人近身，不喜欢有人催他吃药，不喜欢有人动他衣服，不喜欢按时吃饭......”
不喜欢不喜欢......萧琴满脑子都是不喜欢，就听领班斩钉截铁道。
“你要做的，就是在让大少心情愉快的前提下，把这些事全部做完，滴水不漏！”
这哪是人干的活，那得是神！
她一个保姆，哪能操控富少爷的心情？
想到领先同行的三万元底薪，萧琴重振旗鼓。
大少再怎么混世魔王也是一个接受教育的年轻人，她觉得应该没有那么难相处......
萧琴跟着领班熟悉了一下厨房，高级食材琳琅满目......酷爱做饭的她都有点手痒了，袖口被人拽住。
同样穿着保姆衣服的年轻女孩压低声音问她，“大姐，新来伺候顾少的？你工资多少？”
“三万。”
萧琴觉得应该不是秘密，那女孩哼了哼，“三万，还不够你看外科的！想好了再来！”
萧琴不理解，“什么意思？”
女孩拽了拽她的胸牌，“看不出来你都四十五了，年纪不小，不过应该在工牌写十九号！”
“因为在你之前，十八个私人保姆都跑路走的时候哭唧唧的一身伤，还有被救护车抬走的！”
萧琴似懂非懂，领班不耐烦喊了一声，“现在走也晚了，你要是主动辞职，合同上可说了，家里人一辈子不得从盛世集团找工作！”
盛世集团？
萧琴从新闻上看到过，本市鼎鼎有名的纳税企业，儿子还说过，如果毕业能在盛世工作，年底奖励比工资还多，一辈子衣食无忧......
她心里咯噔一下，这里水这么深，中介怎么什么都没跟她说？
只能被迫走一步看一步的萧琴又被带到三楼。
“这是大少的私人诊室。”
领班口气敷衍，“孙医生，新来的保姆。”转头叮嘱萧琴，“大少一会儿就从医院回来了，你盯着大少把药吃了，我先忙去了。”
“好......好的。”
萧琴就被丢在了诊室，说是诊室，跟豪华私立医院没差，大平层落地窗，还有药房。
一位穿白大褂的医生走上前，看着十分年轻。
萧琴连忙伸手，“你好孙医生。”
“不好意思，我戴着杀菌手套，没法握手。”
“没关系没关系，我唐突了，大少的药在哪，我给他拿过去。”
孙医生挑眉。
“就在桌子上，不过他是不会吃的，你还是主动辞职吧，免得受气难堪。”
“他是病人，我不会跟病人计较的，谢谢孙医生的提醒。”
萧琴很感激别墅里唯一帮助他的年轻人，如果小杰也能长成这样富有学识的样子就好了。
关于工作，她有些无奈，没有退路的人是没有多余选择的。
“我儿子很喜欢盛世集团，我要是主动辞职，连带着一家子就被盛世拉黑了，我试试看。”
萧琴拿着药端着温水回到二楼顾少的套房门外。
据说顾少刚刚已经进去了，她小心翼翼敲了敲门。
“少爷，该吃药了。”
门就这么关着，路过的保姆无不露出看热闹的表情。
年轻貌美的保姆少爷都不喜欢，找一个年老珠黄的来更没用！
萧琴站在原地等着温水慢慢地变冷，整个人也焦灼起来。
“砰！”
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萧琴一眼看过去却没看到开门的人。
不是人开的门，是啥开的？
“这是遥控门，土包子！”领班不知道啥时候走近，站在她身后压低声音，“少爷给你开门，你还不赶快进去，对了，少爷自小没妈照顾，你多开解开解，说不准这工作就能干下去！”
“谢谢领班，少爷的妈是......”
“思母成疾。”领班不好细说。
原来少爷从小母亲就离婚了，亲生母亲离开后估计也对他没管没问，时间长让孩子心里落了病根。
萧琴心里有数了，同时心里酸涩。
母亲真是造物主神奇的发明。
就算再有钱，也买不来孩子对母爱的渴望，豪门薄情，原先的夫人也真是，自己的骨肉，有什么理由不管不问......
萧琴端着托盘走进去。
领班扯了扯唇，拿起手机走到三楼的休息室，“老同学，事情办妥了，你可得请我吃顿饭，嘿，也不知道这老贱人怎么得总裁青睐的，迟到了愣是给她开绿灯进来了，不过你放心，进来了才好，一会得罪了顾少挨打算小事，顾总可不会放过她......”
另一边，秦春娥挂断电话长出了一口气，心情格外好。
呵呵，顾家太子爷因为得知小时候被亲妈遗弃荒野性情大变，一提就发病。
整个顾家对顾少那薄情的生母噤若寒蝉，顾心衡更是雷霆手段定下规矩，谁嘴贱就被盛世告到地老天荒，赔偿顾少的治疗费......
无人不知，顾少的心理医生是一个团队，个个都是年薪千万的大佬！
“怎么心情这么好。”同事不由得看向秦春娥。
秦春娥挑眉，“解决一个麻烦的人，不说了，一会交完首付咱们去逛逛街。”
这套别墅面积不大，位置偏一些价格低到六百万，手里还有个不到三百万，林建国马上升职她买别墅也没压力。
但只要说住别墅，在同事里也是不同凡响了。
“那敢情好，林夫人。”
同事故意叫一声林夫人，因为圈子里都传新来的秘书是有钱人的夫人，一身名牌，去干小秘书完全是闲着没事干找点存在感。
秦春娥脸色泛红，“少戏弄我了，我只说我丈夫姓林，又没说我是富婆！”
“你都买别墅了，可不就是夫人，说不准过几个月就凑足房款，悄悄全款买房不让我们知道呢。”
“我老公确实说过几个月把房款补齐，我们还有一套市区待拆迁的房子，应该是绰绰有余。”
虽然房子暂时是萧琴和林建国的，可最后一定会通过她亲生儿子小杰落到她的手上！
“真羡慕你呀。市区房子拆迁据说最高的得八位数！”
秦春娥被恭维得通体舒畅，她的小三身份不能到处炫耀，这才是她随便找个秘书工作的原因......没人知道底细，同事只知道她丈夫有钱，那就行了。
“售楼处小哥回来了。”同事语气轻快，已经拎包准备起身，“等交房了叫我们见识见识。”
“夫人，您的卡余额不足，距离您付的首付缺八十万。”
售楼处的小哥将卡递给秦春娥，“请问，您丈夫还有别的银行卡吗？”
咋可能，林建国的卡她随便用，当然知道还有多少钱！
秦春娥一脸茫然，同事连忙打圆场，“肯定是资金周转没来得及告诉你，首付也可以低一点！”
“别墅比住宅首付高，如果要别墅降低首付的话，需要夫妻双方无购房，我查询了一下，萧女士，您名下还有一套房子吧！”
萧女士？
同事脸色瞬间古怪起来，秦春娥猛地咬紧牙关，难堪极了。

“如今我功成名就事业转到了国内，既然早晚被你发现，还不如鼓足勇气坦白，我们离婚吧，我要给追随我回国的爱人一个身份，你的付出，我会补偿的。”
林建国不一样了，他浑身上下都是金钱的气息，成熟而自信，说话时就像是在谈判，用她再也回不来的二十年的青春来做谈资。
女人喜欢自己欺骗自己，为爱的人添加滤镜。
可是现在滤镜碎了。
心脏猛烈下坠。
她从食品专业大学生，放弃多少机会，到现在送外卖大部分时间伺候婆婆伺候孩子的底层妇女。
这哪里是善良的谎言？是想要免费让她当一辈子的保姆！
萧琴用力擦干脸上的泪，二十年的操劳让她手上满是茧子，眼圈周围火辣辣的疼。
这些，都比不过她心锥痛的万分之一！
林建国假惺惺红着眼，“小琴，对不起，没想到你能等我二十年还帮我侍奉母亲到如今，我给你十万，算是我们分手补偿。”
十万和一句对不起，是林建国给她二十年操劳的补偿。
萧琴并无任何感动，犹如傀儡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忽然笑了一声，朝着林建国就是一巴掌，字字泣血，“我四十五了，一辈子最好的时光都为你蹉跎了，你就是说出花来，能让我回到二十五岁吗？”
“萧琴，我真是给你脸了，你敢打我儿子，一只不下蛋的母鸡，要不是我林家给你遮风挡雨，你早就饿死街头了！”
萧琴被拐杖打到小腿肚，原本一天没吃饭的脸更是一片惨白，更可笑的是打她的不是别人。
是她一把屎一把尿伺候，一顿饭一顿饭续命的好婆婆魏月珠！
魏月珠刻薄的倒三角眼闭上，她胯骨骨折刚刚康复，刚才大动作差点让她扭着腰，心里更加怨恨萧琴不知好歹，一个快半截入土的妇女，一技之长只有送外卖，十万给她都多了！
“到头来什么都是我的错，那也没什么好说的，反正我儿子恒恒去世了，我没什么怕的，想要离婚可以，这些年你拍拍屁股就走了，妈都是我照顾的，按照金牌护工的钱，一个月给我一万块，加上房子一半给我，我就离！”
林建国躯体一震，手臂被娇妻掐了一把，顿时沉下火辣辣的脸，原本的愧疚烟消云散，“光护理费就要二百四十万？你也敢要！我不离也是为男同胞除害，你这肚子给别人生孩子也都是病儿！”
魏月珠倒吸一口冷气，“你你你......你一个送外卖的，算什么东西要我儿子这么多钱。”
“不给我，你们俩就当一辈子奸夫荡妇！”萧琴攥紧拳头，眸眼腥红犹如困兽搏斗。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没什么好怕的！
一时间，魏月珠和林建国都为她这固执感到头疼，秦春娥皱了皱眉，握住林建国的手，朝着萧琴含笑看过来。
“姐姐，小杰马上高考了，你想让家里的烂摊子影响他发挥吗？”
萧琴浑身一震，没想到他们已经这么无耻了，“林建国，妈，小杰是你们的儿子，孙子，你们怎么能......拿孩子高考做赌注！”
小杰虽然是读高三，可他小时候身体虚弱三天两头住院，磕磕绊绊二十岁才读高三，别的同龄人都读了大学，只有他被迫当小孩，所以对他而言高考只有一次，才能跟上时代的脚步。
谁说萧琴没有弱点。
秦春娥受到了未来婆婆鼓励赞许的眼神，心里也有了底。
“姐姐，我跟建国真心相爱，你以后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小杰了，为了孩子，你就成全我们吧，市区的老房子，可以给你，差不多也是你要的那个数。”
一听还要把几百万的房子给出去，魏月珠激动地拍床，林建国连忙拍着老娘后背安抚，“妈，您消消气，萧琴这些年也不容易......”
涉及到儿子高考，萧琴不得不仔细想想，她现在只有小杰了！
没给确切回答，萧琴一把将饭盒拿走。
病房她一刻也不想呆了，总觉得空气也是欺骗的味道，那个女人，把林建国吃的死死地。
而她......被林家母子联合起来骗得团团转。
只是笑话。
“听说市区老房子马上拆迁，最便宜也要几百万，有些上千万呢，给她这个老女人干什么！”魏月珠气得揉着腰，又哭又闹，“建国，不能给啊！她连饭都不给我吃了。”
萧琴虽然没什么价值，可烧菜伺候人确实是一把好手，营养搭配，每天让她舒舒服服的，就算给她分房子，也得逼着她把自己伺候归西才行！
“妈，您怎么糊涂了......”林建国与秦春娥相视一笑，解释道，“房子给她，不就是给咱们的小杰吗？”
小杰，可是他跟春娥的亲生儿子啊！
二十年前他在公司刚崭露头角，在工作上认识了精致会打扮的秦春娥，新鲜感让他心痒难耐，俩人悄悄搞起了地下情。
当时萧琴忙着帮他伺候瘫痪的老母，身上总带着一股难闻的老人味又没时间保养护肤，加上她刚刚怀孕要保胎，根本不知道他沉浸在另一个温柔乡里，而且情人秦春娥怀孕只比她晚一个月！
只可惜，两个孩子生下来都患有相同的心脏病，治疗费高达三百万，一周岁前不去美国做手术 存活率为零！
他当时心乱如麻，十几万的积蓄偷偷给秦春娥买了一套小公寓私会，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
只能暗自权衡。
萧琴疼儿子，还捏着早亡父母留下的一套价值三百万的房子......
小杰就没那么幸运了，秦春娥以前挣得工资都买了奢侈品......
不过幸好，最后活下来的是小杰。
这些年以领养的名义让小杰养在萧琴那里，既能得到好的照顾，还省了一大笔开销！
魏月珠顿时眉开眼笑，直着身体拍着夫妻俩的手，笑得抖了抖，“春娥，还是你聪明啊，我大孙女啥时候来瞧瞧我？咱们一家人，终于能团聚了。”
林建国也是这么想的，母亲挂着国外的孙女，他则心挂着国内的小杰。
年轻时囊中羞涩，不得已才让萧琴领养小杰。
如今儿子成年早就过了康复期，母亲身体也比以前硬朗，事业也转到了国内......只要萧琴离婚，他的前半生就圆满了。
咔嚓。
“哎呦！”魏月珠大喊，脱口而出，“腰扭了，疼疼疼，小琴，快给我按按！”
秦春娥皱着眉甩开被攥疼的手，推了林建国一把，林建国哪有医院伺候人的经验，再者最熟悉他妈身体的萧琴不可能回来，只能把护士大夫一股脑叫过来，忙做一团。

“疯子，萧琴你疯了！”
眼瞅着秦春娥也被打，林建国伸手扯住萧琴的手，脸色泛红眼神狼狈。
林建国纳闷他一个五大三粗的爷们竟然控制不了她！
萧琴手腕被撕扯得传来剧痛，反手一推！
这些年她伺候来来回回瘫痪的婆婆，锻炼出一把子力气。
林建国并不知道，面前的她已经不是二十年前文文弱弱的小女人，苦难让她茁壮了。
男人没想到萧琴如此瘦弱手劲这么大，直接向后仰着摔倒在地，捂着腰疼得脸色发白，什么男人尊严全都摔得粉碎。
秦春娥已经吓得哭花了脸，假睫毛眼线全都溃败......
宋芳芳啧啧冷笑。
“这娘们刮了一脸腻子全花了，还不如小琴长得一半好看，林建国你这么喜欢吃的外面的臭狗屎，不知道挑个年轻漂亮的？非得找个老三！瞎眼！”
“她能给我生孩子，萧琴呢，肚子不争气，生了一个病秧子拖累家里经济不说，还偷偷背着我那我给你的工资买房子，要不是春娥发现，咱们名下市里的婚房我就心软转给她了！”
林建国彻底破防了，他从地上爬起来，指着萧琴的脸，“我告诉你，离婚可以，想要房子不可能，我一分钱都不给你！你还要把你名下的房子给我一半！”
宋芳芳撸起袖子，“呲着黄牙胡说八道什么，林建国你有没有良心，恒恒也是你的亲生儿子，嘴里积德！”
萧琴拉了拉暴躁的闺蜜，她倒是要好好掰扯。
“结婚三年，你工资一个月才一千二，你母亲医药费就要划去一半，根本攒不下来，恒恒生病我连我爸妈留下的积蓄和房子全都卖了，凑了林家几代人的心血拿出三百万给恒恒凑手术费。”
“后来你抛妻弃母二十年，现在回来说我用你工资买了一套房？林建国，你当年又穷又不爱孩子就罢了，这点自知之明还没有！”
林建国咬紧牙关，“反正你名下除了我们的婚房，还有一套市区房子，我不管你怎么买的，婚内财产就至少有我一半！不给我，你和林杰都别想好过！”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宋芳芳忍无可忍攥着拳头就要冲，秦春娥害怕地抱紧林建国，“老公......”
“不跟泼妇一般见识，咱们先走。”林建国对这两个女人的力气心有余悸，搂着秦春娥上车赶紧离开。
耳根子清净了。
萧琴缺心跳如雷，她闭上眼，无奈苦笑，“恒恒有这样孬种的爸爸，是因为我识人不清。”
“萧琴，你有没有感觉林建国有点古怪。”
“什么。”
“他现在提起去世的恒恒一点悲伤都没有，但当年我也亲眼看到的，他为了给恒恒治病寻遍名医，而且拿出你们夫妻所有积蓄，还打听到美国有相对成熟的心脏病手术，虽然是天价到三百万，他也能用心去凑了......”
宋芳芳继续道，“你还为他的责任感感动了好久，这样有情有义的好爸爸，不是你为他守家二十年的原因吗？”
“芳芳，你说清楚一点，我好像捕捉到了什么，不敢细想。”
宋芳芳哽咽。
有没有可能，林建国当初拿走那么多钱，根本没有用到恒恒身上......他不爱孩子，他只爱自己，为了萧琴娘家财产装得一手好慈父！
这样道德沦丧的父亲，如果猜错了，萧琴一辈子都要自责，下半辈子也毁了。
而且林建国那一阵为了孩子跑医院愁白了半边头发，着急不像是假的。
她动了动嘴唇，瞥到女人被血水渗红的膝盖，话头一转。
“小琴，话有的是机会说，咱们要紧的赶紧处理你的膝盖，别留下病根！”
萧琴有些失神地看向林建国车子离开的方向。
“芳芳......恒恒会不会，那些手术费......”
“没有证据，就别多想了，凭空折磨自己。”
萧琴皱了皱眉，想到恒恒生病后林建国当时还算镇定，到了后期，跟她一般焦灼，倒不像是演的。
可心里总是隐约不安，看来她必须去美国一趟。
一是将恒恒骨灰带回来，二是查一下当年恒恒的手术费共数多少，林建国究竟有没有撒谎。
......
“婊子！”
林建国捂着半边脸下车。
秦春娥比她更惨，萧琴不仅给她重重地一耳光，宋芳芳还拧着她的胳膊暗地里掐了好几把。
哭的粉底流汤，头发乱糟糟，跟鬼差不多。
她目光愤然，“老公，今天的仇，我们早就报了！”
“什么意思？”
“小杰说萧琴要找保姆工作，我有个老同学在一位老总家里当保姆主管，就买通中介把她招聘过去了。”
林建国眸光闪烁，他知道秦春娥不可能好心帮萧琴找工作。
“这家儿子是太子爷，从小被亲妈丢过差点死了，被刺激出了精神病，打跑了十八个保姆，个个头破血流......”
秦春娥扯起唇，冷冷一笑，“萧琴去，挨打还是小事，若是在神经病少爷面前提那个女人，就要赔三千万的治疗费！”
林建国听到“丢掉差点死了”眼皮子跳了跳。
春娥的老同学是主管，误导新来的萧琴提少爷禁忌很简单......
怪不得萧琴今天这么疯狂，膝盖还受了伤......估计跟她一起来的司机是要钱的，并非她姘头。
“不过，有钱人不是傻瓜，这事做得干净吗？”林建国有些担忧。
“放心，我那老同学干了十几年，说话有分量，没人会为了萧琴怀疑她，等她自顾不暇卖房时，你就能瓜分夫妻财产了！”
想到萧琴名下还有一套升值不少的房子，他放下心，“咱们别墅就能全款了，到时候把小杰和国外的小雪都接回来......一家人共享天伦之乐。”
夫妻俩搀扶着往住处走，心情都开阔了许多。
“何秋？”秦春娥扶着林建国，就见门口站着大包小包的何秋，脱口而出，“你怎么也被打了，脸这么肿！”
何秋咬紧牙关，“萧琴根本不是一般人，刚来第一天，少爷和总裁都帮着她！”
“那她没被开除？”秦春娥尖叫一声，怎么会这样！
“不仅没开除，还加薪留下，反倒是我被开除了，家里儿子儿媳嫌弃我不能挣钱了，打了我一顿......”
何秋擦了擦眼泪，“你不是阔太太吗？一个月零花钱都有十几万，把我留下吧，我给你当保姆，一个月给我开三万就好，年底双薪，待遇可不能比我在顾家差！”
林建国心里咯噔一下，“哪个顾家？”
“盛世集团顾总。”
林建国脸色难看，“秦春娥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身份见不得光，还敢舞到总裁面前，你明知道他最看重员工私德，眼瞧着我在分公司要升职，想让我被开除，一家人沦落街头吗？！”
“我......不知道。”秦春娥心都凉了，不敢看身边男人的脸色。
林建国脸色黑如锅底，一把推开秦春娥的手。
“你自己惹得麻烦自己解决！总之，萧琴必须从总裁面前消失！”

“医生，她没事吧。”宋芳芳一脸焦灼。
“暂时没事，这几天少走路。”医生将脏污的纱布扔到垃圾桶。
“小琴你别动，我去租个轮椅！”宋芳芳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别，小题大做了！”萧琴没有劝住闺蜜，人已经跑远了。
她无奈扯了扯唇。
等待的时候手机振动，她看到小杰的昵称立刻接听，“小杰，妈这就......”
“我饿了，白天不来，晚上好歹给我送一顿。”
“妈今天做不了，一会我就过去，你想吃什么给你点外卖。”
“又是外卖......我生着病呢，那你赶快来缴费，普通病房不舒服，我转到高级病房了。”
小杰很是不满，一声不吭挂了电话。
萧琴看着熄灭的手机屏，老手机卡顿的厉害，直到手机再也没有声音，她才意识到电话真的挂了。
“养儿有什么好的，你儿子也不知道关心关心你。”护士收拾器械，看了她一眼，有些同情，“高级病房一天要加一千块钱，我看你......”
也不像是家庭富裕的富婆，虽然模样不错，可衣服细看都是杂牌的，身上还带着伤。
萧琴干干一笑，“他还小，不懂事。”
“妈妈，我给你吹吹就不疼了，呜呜呜呜......”
处理室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追着躺在推床上腿部出血的的母亲号啕大哭。
萧琴默然很久，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关心妈妈了。
作为领养的家庭并不富裕，加上她对恒恒的爱无处宣泄，全给了和恒恒一样心脏不好的小杰。
她对小杰，一直都是以亏欠弥补为主，事事顺着他。
或许她不应该急着付出一切，而是做一个有自我的母亲，让孩子学会独立，学会承担。
慈母多败儿，小杰的衣食住行她从没有委屈，但也不应该再无时无刻围绕一个成年的孩子转了。
这对小杰对自己都没好处。
萧琴想明白这些，决定对儿子慢慢放手，让他学会独立自强，再也不会让他养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习惯。
芳芳迟迟没有回来，萧琴有些担忧起身去寻找。
走到租借轮椅的楼道尽头，依稀听到争吵的声音。
“我一天干好几个兼职，日夜奔波，才攒了二十万给女儿出国用，你一夜就给我赔光了？刘学，你是不是个男人！”
“输了二十万倒好了，还欠一百万，咱家房子已经抵押出去了，你想办法，你那好闺蜜不是名下有一套房子吗？让她卖了给你救救急，咱这房子不止一百万！”
刘学本事不大，胆子真大！
她下了班在烧烤店刷盘子到半夜累死累活才五十！
“不可能！萧琴那房子位置好，留着说不准能拆出天价！不可能给你填补这窟窿。”宋芳芳泣不成声，捏紧电话，“我要跟你离婚，把房子的一半要回来，狗东西！”
“老婆别急，我还能赢回来！”
宋芳芳细听顿时大喊，后背发冷，“刘学，你还在赌桌？！”
啪！
手机已经挂了。
宋芳芳转过身看到萧琴，哭着扑过去，“呜呜呜小琴，人到中年，怎么就这么难，咱们辛辛苦苦挣钱，这些所谓的亲人怎么就不争气啊！”
刘学还在赌桌上！
“别急，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
萧琴拍着闺蜜的后背，心里担心一丝不少，赌徒，还能算是人吗？
没等十分钟，宋芳芳的手机又响了，这一次，彼此都很紧张。
萧琴看不是刘学打来的松了一口气，是闺蜜女儿涵涵，她替闺蜜按下了接听。
“妈！我爸赌场输钱了，现在有人在学校门口堵着我......问我要一百万。”涵涵声音颤抖，故作坚强，“我跑回去了，你保护好自己，我大不了不出宿舍。”
“我哪里有一百万......刘学这个骗子，肯定早就输没了房子，刚才是骗我借钱呢。”
宋芳芳浑身颤抖，绝望地看向走廊尽头的窗户。
如果她死了，那些人看到没油水，会放过她女儿吗？！
萧琴猛地站起用身体挡住闺蜜的视线，脸色惨白。
“别胡想，芳芳，渣男是打不倒我们的，林建国给了我八十万赔偿，我自己还有点存款，大不了卖房！”
萧琴继续道，“涵涵暂时还安全，咱们明早去跟他们谈谈，先放刘学跟你离婚，不然你跟孩子会被无底洞拖累死的！”
宋芳芳火速擦干眼泪，来不及感动，心里挂着女儿。
“小琴，我都听你的。”
“你悄悄去学校陪着孩子，我今晚筹备好，千万别回家。”
送走宋芳芳，萧琴迟来的疲惫让她咬牙坚持找到小杰新搬的高级病房，猛地坐到陪护沙发上。
“小杰，有件事妈跟你商量一下，你宋阿姨家里出了事，急需钱，明天还是搬到普通病房吧。”
林杰关了提示超了游戏最长时限的手机页面，皱着眉头，“她跟你借钱？借多少！”
“一百万。”
“凭什么！”林杰瞪大眼睛，“你为了外人让我搬普通病房，还给她一百万？”
“宋阿姨没少帮我照顾你，你小时候高烧她送我们去医院的，她是我唯一的朋友，这钱她一定会还的，我知道她的为人，如果她现在没有钱，可能会自杀。”
“我不同意！奶奶说的没错，你有了钱就嚯嚯，房子和钱就不应该给你，我爸给你的八十万应该是给我的......谁想死就死，那是自己的选择！”
萧琴紧紧地皱着眉，为什么林杰眼里只有钱，没有一点感情！
芳芳把他当亲儿子照顾，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再观察几天你就自行出院上学，医药费我交了，应该退一部分，剩下的你冲饭卡，以后住校吧。”
萧琴头也不回往外走，眼睛酸痛已经掉不出眼泪了。
“妈，你要为了一个外人赶我走！”林杰追出来大喊。
住校不就是不管他了吗！
萧琴得多冷血才能说出这种话，她的钱不就是留给她的娶妻生子的吗？
拿自己的钱做人情，还这么过分！
萧琴没回头，她知道自己现在笑得比哭难看。
“小杰，我们母子冷静一段时间。”
妈从来没有抛弃你，是你心里只有你自己。
次日一早萧琴去了房产中介，琢磨着先把房子挂上去以备不时之需。
卖房是底线。
今天得好好跟要债的人谈一谈。
萧琴将房产证交给中介备份，谁也没想到二十年早改了人心，却涨了房价。
虽然是婚房，可她付出的月付不比首付少，林建国也早就该把房子给她。
不然她就得要二十年照顾他母亲的护理费！
“大姐，房子位置不错，你确定挂出去？”
“确定！”
萧琴不心疼，如果自己有急用，芳芳肯定也会为她砸锅卖铁。
“好，你稍等。”
萧琴揉了揉眉心，昨晚根本没睡，此时眼皮子就在打架。
“我们这跟美国中介有合作关系，可以替您跑手续，不管您在美国置业，预约医院还是......”
旁边中介话音刚落，萧琴已经站起来走了过去。
“你好，你们有美国的......医院方面的中介？”
“咋了大姐，你要去美国看病？”写着国际中介代办名牌的中介放下推销电话，看向她。
“二十年前我儿子在美国纽约动了个大手术，不知道还能不能查当时的手术花了多少钱。”
“这个简单，关于大手术医院会保存五十年的，患者信息给我，一个电话的事。”
萧琴没想到这么简单，她大概是真的跟不上互联网时代了。
她连忙写下来儿子的身份信息和治疗详情。
“大姐，来填一下表。”刚才挂售房屋的中介喊她。
萧琴诶了一声过去填表，表格很多，需要抄写。
她写了十分钟，终于写到最后一栏签名。
一边的国际中介放下电话，皱着眉头看向她。
“大姐，你没骗我玩吧，你说的美国西奈山医院没治过林恒这个人，别说动大手术了，连预约记录都没有！”
唰。
笔尖瞬间划破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