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皎皎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
睁眼时视线有些模糊，使劲眨眨眼才看清身边站着的人。
是朋友周回。
周回是他们的医生和朋友，这些年是他一直负责她的抑郁症和顾辞的身体。
见她醒了，男人立刻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
“这是营养素，你放心，身体没什么问题。”
“你因为这几天情绪起伏有点大，再加上饮食不规律犯了胃病，打两天点滴就会好的。”
何皎皎点点头，想起公司还有一堆事情没有处理，头大的将枕边的手机拿起来看了一眼。
果然，无数个未接电话。
她疲惫的叹了口气：
“顾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学会公司这套东西，我实在顶不住了。”
周回的笑缓缓消失了，有些惋惜道：
“你真的准备离婚了？顾辞的记忆最近有松动，有很大可能恢复原状。”
何皎皎无所谓的笑了笑：
“你知道的，我已经不能再跟他在一起了，林雨薇就算了，可是婆婆......”
“我没办法原谅自己，更没办法原谅他。”
“离婚协议已经签好了，离婚冷静期还有半个月，半个月之后我就会离开前往海城。”
气氛沉重下来，周回沉默了一会没有说话。
好半晌，他轻轻的开口：
“理性告诉我应该劝你再坚持一下，可感性告诉我你真的已经到临界点了，或许分开也不是坏事。”
“等你去了海城告诉我地址，我去看你。”
何皎皎笑了，她脸色苍白，笑起来就像一朵皎洁无暇的梨花：
“好，但你不能告诉别人，就算是顾辞也不能说。”
周回点点头，病房内的气氛逐渐好转，俩人开着玩笑。
可门外，顾辞正脸色阴沉的站在窗外看着他们。
前面的话他没有听到，只听到何皎皎说——但你不能告诉别人，就算是顾辞也不能说。
周回跟何皎皎之间有什么秘密，是连他都不能知道的？
心像是被密密麻麻的扎下针孔，升起令人烦躁的酸意。
顾辞对这种感觉十分抵触。
手中的病历单被他捏的皱成一团。
他抿了抿唇，垂眸掩去所有的情绪，转身离开了医院。
-
何皎皎被周回强迫在医院里住了三天，再回到公司时，办公室已经被林雨薇霸占了。
她没有在意，搬到另一个比较小的办公室里工作。
结果半个月的时间，林雨薇负责的项目亏损了上千万。
助理来汇报的时候，正巧顾辞也在。
助理焦急的说：


律师事务所里，何皎皎坐在桌子的一侧，神思恍惚，
她对面的律师忍了几秒，还是开了口。
“皎皎，你真的决定离婚了，不再等等？”
律师有些犹豫的把离婚协议推过去，忍不住规劝道：
“顾总是真的很爱你，虽然最近他生了病......”
律师没忍心继续说下去，他对面女人的眼角有些泛红，他怕继续说下去何皎皎会承受不住。
可是女人却只是笑了笑，她抬眼看向律师，目光决绝：
“想好了，我一定要离婚，不过这件事他还不知道，你别告诉他。”
说着她接过了离婚协议，快速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何皎皎。
干净又利落。
有些腐肉，如果不剜肉剔骨，会腐烂终身。
就在昨天，她结婚五年的老公为了出去找情人，把她治抑郁的药换成了安眠药，导致她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错过了一通求救电话。
那是她的婆婆打来的，是顾辞的亲妈。
顾辞五年前检查出遗传性的阿尔兹海默症，记忆永远的停留在二十岁。
他忘掉了所有人，包括何皎皎和妈妈，却记得自己的前女友林雨薇，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一个人。
何皎皎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她现在一心只想着离开。
签完离婚协议，她不带一丝留恋的转身离开。
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功夫，她再次捏着离婚协议看了一眼。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哪怕五年里无数的告诉自己不能离婚，不能离开他，也还是走到了终点。
何皎皎这个名字，在这张薄薄的纸上看着刺眼，让人眼睛生疼。
事实上，她的眼睛也确实是肿的。
一天的功夫，她好像所有的泪水都快流干了，眼睛早就肿成了核桃。
把离婚协议收起，她掏出手机给顾辞打电话。
那边很久才接，语气慵懒透着不耐：
“又怎么了，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打扰我和雨薇约会？很烦。”
这就是顾辞，只要喜欢一个人就会全心全意，不容许别人打扰，之前他对何皎皎也是一样的好。
何皎皎捏紧电话，声音前所未有的冰冷：
“回家来，现在，立刻，马上。”
顾辞那边呲笑一声，顽劣又挑衅道：
“凭什么听你的，回去又让你继续关着我？”
何皎皎已经在爆发的边缘，却仍旧努力克制着情绪：
“我有话跟你说，说完你爱去哪去哪，我不管了。”
顾辞默了默，似乎觉得这个条件开的还不错，于是声音轻快道：
“行，等着。”
挂了电话，何皎皎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家。
半个小时后，她回到别墅，顾辞已经在沙发上坐着了，正搭拉着两条长腿百无聊赖的等她。
四目相对间，顾辞率先开口。
幽黑的瞳孔里闪过几丝迫不及待，声音疏离冷漠：
“有什么话赶紧说吧，雨薇今天生日，我还有事。”
何皎皎不由得想起，以往每年自己的生日，顾辞不管有多忙都会推掉一天的工作陪她。
她们从早腻到晚，一秒都不愿分开。
每次的第一句生日祝福也必定会是顾辞的先到。
皎皎，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看着你健康快乐的一点点变老。
可如自从顾辞病了后，就再也没有陪何皎皎过过一次生日了，连靠近她都觉得厌烦。
何皎皎没有着急开口，她从抽屉里取出十几张银行卡和好几个合同递给顾辞。
顾辞扫了她一眼，没接，反而长眉一挑，嘴角勾着淡淡的笑意：“什么意思？”
何皎皎把合同一个一个放到桌上，一点点解释：
“这是股权转让合同，只要你签字，公司所有的股份就都是你的了。”
“这是基金受理，我找的基金经理很专业，至少未来十年你可以继续跟他合作。”
“这是近半年的项目合同，你多少了解一下。”
她像是交代后事一样，每说一句，顾辞嘲弄的笑容就僵一分，最后干脆敛了笑，坐直了身体。
何皎皎又耐心的把写好的便签给他看：
“所有的银行卡卡号和密码都在这张纸上，你记住以后就销毁。”
说着，她又看了眼阳台上的方向，想到了从前，嘴角勾起一抹带着苦涩的笑：
“林雨薇住进来后，告诉她那两盆君子兰三天教一次水，那是你没有生病之前最喜欢的花，别养死了。”
顾辞抿起了唇，听何皎皎提起他的病，他的眼中浮现一丝烦躁和冷气。
为什么总是要提醒他有病？
遗传性阿尔兹海默症，就是老年痴呆。
多么不光彩的病，至于总是挂在嘴上吗？
何皎皎对他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
生病的这五年，她用那本结婚证限制着他，这也不让做，那也不让干，比老妈子还烦。
他已经忍的够久了。
今天林雨薇过生日，她又来叨叨了，有什么话不能以后再说？
他越想越生气，然而就在快要发作的时候，何皎皎已经从一旁将笔拿起来递给他。
顾辞好看的眉毛立刻凝起，声音带着冷气：
“什么意思？”
何皎皎把所有东西收拾好摆在桌上，那张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垫在最下头。
她淡淡道：
“赶紧签吧，有钱才又资本谈恋爱。”
“据我所知，林雨薇一个月的消费就要上百万，我给你的零花钱不够了吧。”


顾辞一时沉默。
林雨薇确实比较能花钱。
在他的印象里，他和林雨薇才刚刚上大学，感情好的很。
他只是觉得自己睡了一觉，醒来一切就都变了。
陪在他身边的不是林雨薇，变成了何皎皎这个陌生人。
不仅如此，他还结婚了，莫名其妙的当上了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长，一个月的收入自己以前想都不敢想。
他把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都拿给了林雨薇，钱更是不计其数。
只要心爱的人能高兴，他想来不计较这些。
只是......
他垂眸看了一眼一桌子的合同，长眉一挑。
何皎皎会有这么好心，甘愿把所有东西都转给他？
他修长的手指捻起一份合同，认真的看了起来。
何皎皎的心跳快了一些。
离婚协议被她藏在最后一张，如果顾辞就这么一张一张的看下去，一定会看到。
她不想有任何的变故发生，哪怕知道顾辞心里巴不得跟她离婚，也不放心。
于是她缓缓开口道：
“我听说林雨薇要过生日了，你准备好礼物了吗？”
顾辞果然抬眸看了她一眼。
“跟你没关系。”
说完这句话，他拿起了笔，一张一张的在合同最后一页签字，不再去看其中的内容。
何皎皎松了口气，顾辞现在心智是二十岁，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很好糊弄。
很快，顾辞签完了所有的合同，将笔往桌上一扔就站起了身。
“我看到了期限是一个月，一个月以后公司归我管理，你可别后悔。”
何皎皎手脚利落的收起了合同，她点点头：
“放心，我绝不后悔。”
这些合同只是他们之间财产的一部分，属于何皎皎的那些，她在离婚协议里都写明白了。
顾辞努力维系那么多年的公司，她不会多拿一分，但应该是她的东西，她也不想放弃分毫。
今天就算骗了他一把，但何皎皎没有心虚。
甚至想到已经去世的婆婆，她胸腔中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酸楚瞬间又涌上来。
她看着已经准备离开的顾辞忍不住开口：
“其实我今天叫你回来不只是合同的事，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和你说。”
顾辞长眉一挑，眼中的不屑和嘲弄又涌了上来：
“就知道你没有那么好心。”
“到底有什么事你就快说吧，别耽误我时间。”
何皎皎强压住眼泪，尽量平静的开口：
“因为你换了我的药，我一觉睡到下午，错过了你妈妈的电话，老太太她......”
“叮铃铃——”
顾辞的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何皎皎的话。
他低头看了一眼，随即眼角眉梢透出温柔，声音带着磁性：
“雨薇，怎么了？”
“好，我现在就回去找你，给你个惊喜。”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顾辞宠溺的一笑，缓缓道：
“好好好，现在告诉你。”
“何皎皎给了我一大笔钱，一个月以后合同生效，到时候我都给你。”
话音落下，他毫不犹豫的打开门出去，再没有看何皎皎一眼。
何皎皎尽力维持的坚强在他的身影消失的那一刻轰然崩塌，她瘫坐在沙发上，痛苦的捂住了脸。
她本来想告诉顾辞婆婆去世的事的。
可看他的样子，似乎一点都不想听。
-
就在昨天，何皎皎像往常把顾辞关在家里不让他去找林雨薇。
谁知顾辞趁她不注意，偷偷把她抗抑郁的药换成了安眠药。
她吃下去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醒来，天塌了。
顾辞跑了，手机炸了。
婆婆一晚上给她打了无数的电话，发了十几条语音消息，她一条都没有看到。
皎皎啊，你和阿辞在一起吗，你啥时候回来呦，妈妈想上厕所。
你们晚上回来吗？妈妈给你们做饭，红烧排骨好不呦？
护工不知道去哪了，妈妈有点难受，你还不回来吗？阿辞不接我电话。
......
最后一句，老太太的气息已经很虚弱了，说话颠三倒四：
妈妈感觉有点呼吸不上来了，好像拉在床上了，妈妈对不起皎皎......
何皎皎如遭重击，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来不及穿衣服换鞋就往出跑，路上还摔了好几个跟头。
等到了婆婆家才发现，老太太已经去世好几个小时了。
以前那个看见她就晃晃悠悠走过来笑着问她想吃什么的老太太，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从前她身上总是一股皂角粉香味，此刻也成了各种排泄物混在一起的恶臭。
护工生怕摊上事，哭着道歉：
“何小姐，我昨天请假了，儿子发烧我得回去照顾，我和顾先生说过的，他是同意的！”
“老太太去世可不能怪我啊，谁家还没有儿子了，你能理解吧？”
何皎皎两眼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她颤抖着手给顾辞打电话，心里急的好几次点不中屏幕上的顾辞两字。
好不容易打过去了，偏偏顾辞还很久才接。
何皎皎歇斯底里的大喊，“是你换了我的药，你为什么这么做！你知不知道你妈她......”
顾辞好像在喝酒，对她的哭声无动于衷，甚至不耐烦的冷笑一声：
“是跑丢了还是又拉尿在床上了？”
“她有老年痴呆，谁让你不好好看着，要不是你不让我给雨薇过生日，我至于给你换药吗？这一切都怪你！”
那一刻，所有的不甘，委屈，怒火，悲痛交织在在一起，像一张大网铺天盖地袭来。
何皎皎被这种汹涌的情绪攻击的体无完肤，冻僵了血液。
她还想骂些什么，顾辞已经挂断了电话。
再打过去，手机关机了。
畜生，这个畜生！
何皎皎摔了手机，坐在婆婆的尸体旁抱头痛哭。
多年前，婆婆刚刚确诊遗传性阿尔兹海默症的时候顾辞也是这样痛苦。
那是大概在七八年前的某一个清晨，婆婆突然病发，忘掉了所有人，只记得她和顾辞。
准确的来说，是只记得刚在一起的她和顾辞。
那时他们已经在一起三年快要订婚了，婆婆却突然忘了这码事。
吃着吃着早饭，她想起什么似的猛地站起身，拐进卧室神神秘秘的从枕头底下掏出一个镯子交给何皎皎。
“皎皎啊，这个翡翠镯子是给你的见面礼，和我们阿辞好好的啊！阿姨喜欢你！”
婆婆说的话，做的事和三年前她们见面时候一模一样。
只不过递来的镯子根本就不是翡翠的，是金的。
那是何皎皎送给她的，她每天都戴，只有晚上会摘下来用布子仔仔细细的擦一遍，再小心翼翼的放到枕头底下。
只是那一天的清晨，她忘了戴，忘了那是何皎皎送她的，也忘了她们已经朝夕相处三年。
何皎皎跟顾辞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慌乱，又很快的镇定下来，当机立断的放下碗筷带着婆婆去了医院。
结果是遗传性阿尔兹海默症。
医生说吃药只能辅助，能不能好就看患者自己。
那天，顾辞第一次在何皎皎面前掉泪，他捂着脑袋声音颤抖：
“我姥姥就是因为这个病去世的，我妈会不会......”
“不会不会！”何皎皎把他搂进怀里，抚摸着他的背细声安慰：
“医生说了，还是有痊愈的可能，我们好好照顾她，说不定哪一天就好了呢？没事没事。”
顾辞的头在她怀里蹭了蹭，声音嗡嗡的，有些不安：
“皎皎，你说如果我有一天也......”
“呸呸呸！”何皎皎打断他不吉利的话，搂着他的手紧了紧：
“不会的，就算有我也不会离开你，不要再说了！”
那时候何皎皎的一颗心比钢铁还要坚定，丝毫没想到几年后，顾辞的话会一语成谶。
他也发病了，并且发病的年龄整整比婆婆小了二十岁。
他不记得自己的亲妈了，甚至还憎恶她把这样的毛病遗传给了自己。
护工站在一旁看着何皎皎哭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五年了，顾辞不仅狠狠的伤害何皎皎，竟然连自己的亲妈都不在乎了。
一阵孤寂中，何皎皎品尝着自己的眼泪。
终于萌生了那个已经在心中数次破土发芽，又被连根拔去的念头。
离婚。
离婚吧。


何皎皎婆婆的葬礼，顾辞没有出席。
他在陪着林雨薇过生日，怕何皎皎打扰他，他甚至把手机关机了。
蛋糕是他亲手做的，因为技术并不熟练，奶油上面“生日快乐”几个字歪歪扭扭。
他坐在林雨薇身边看着蛋糕，总觉得这一幕曾经发生过，只是身边的人不一样。
但只要一去细想，脑袋就会针扎一样疼。
半晌，他闭了闭眼，疲惫的抬手捏了捏眉心。
林雨薇笑着开口：
“阿辞，许愿吧？”
顾辞这才掀开眼皮看了她一眼，极漂亮的黑眸中闪过一丝迷茫。
林雨薇的笑几不可见的僵了僵，心中升起一丝慌乱。
她原本以为自己和顾辞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
大学时他们短暂的在一起一年时间，最后这段恋情以她出轨告终。
分手的时候，顾辞看她嫌弃的眼神，和厌恶的话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希望我们不再见，这辈子都别再见。”
那时林雨薇也只有二十岁，年少气盛的觉得顾辞家境一般，性格也比较孤僻，没什么可取之处，不过是脸蛋比一般人好看一点。
所以还放下狠话，说她也不想再看见顾辞，一个穷小子而已，根本配不上她。
可谁知后来顾辞竟然白手起家开了公司，身价过亿。
她再想回去找时，已经晚了，顾辞身边已经有了另外一个女人，叫何皎皎。
她曾试图用从前的回忆和自己越来越好看的脸诱惑一下顾辞，让他回心转意。
可顾辞竟然完全不理她，甚至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她丢了工作，警告她不要再越雷池一步。
何皎皎就更不用说了，她根本没把林雨薇放在眼里。
她原本都准备放弃了，没想到后来峰回路转。
顾辞突然生病忘掉了所有人，包括何皎皎，只记得她一个。
顾辞主动联系林雨薇时，她高兴的快要发疯。
可每当单独相处，顾辞又总是和刚才一样突然沉默，紧接着迷茫的看着她。
就像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这种感觉很不好，让林雨薇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她握住了顾辞的手，轻轻的哄着：
“许愿吧阿辞，上次我的生日愿望你还记得是什么吗？”
顾辞抿了抿唇，眼底情绪十分复杂，让人分辨不出来。
不过好在那丝迷茫不见了。
他缓缓道：“记得。”
他记得林雨薇的每一个愿望，也享受待在她身边什么都不用想的舒适感。
可不知为什么，最近他的心里总是难受，别扭。
尤其是这几天，他脑中总是控制不住的浮现那个女人的身影。
手上传来的力道紧了紧，顾辞看向林雨薇。
她甜甜的笑着，“阿辞，我要许愿了，你帮我拍照吧。”
-
何皎皎看见了林雨薇发的朋友圈。
视频里，顾辞温柔的给她带上了生日帽，帮她点燃蜡烛，和她一起许愿。
她的文案发的也满满的挑衅味：
今天是个美好的日子，一切得偿所愿。
何皎皎看着视频里的顾辞，捏紧了手机。
三十五岁的男人，因为记忆永远的停留在了二十岁，所以眼角眉梢都带着少年气。
顾辞长得好看，就算没怎么保养过，看起来也不像三十多岁。
再加上现在心智变化，不知道的真的会以为他只是个大学生。
曾经，他完完整整的属于何皎皎，连带嘴角那抹宠溺的笑和纵容的眼神，全都是她一个人的。
可是现在他不记得她，把她当成仇人，当成他和林雨薇之间的绊脚石。
何皎皎苦笑一声，正准备关掉手机去公司，林雨薇的头像一闪。
她点进去，林雨薇发了一张和顾辞的合照过来，文字都透着得意：
你看，你再怎么守着他，困着他，他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找我。
他早就忘了我出轨的事，也忘了你，忘了那个老太婆！
这条信息还没等何皎皎截图，林雨薇已经敏锐的撤回了。
她自然不愿意让顾辞想起她曾经背叛过自己。
安眠药是我给他的，我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了，真听话。
你们在一起十年，你也享受够了，后半辈子该我享福了，我会劝他赶紧跟你离婚。
何皎皎，谢谢你。
林雨薇的手速极快，羞辱人的话噼里啪啦的发过来，很迅速的销声匿迹。
等何皎皎颤抖着手好不容易打了“畜生”两个字发过去，才发现林雨薇已经把她拉黑了。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何皎皎感觉呼吸困难，喉咙里都涌出了铁锈味。
林雨薇原本只是她从来都没在乎过的，顾辞的其中一任女朋友而已。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不知道有什么魔力让顾辞忘掉所有人偏偏记得她。
这一局，何皎皎输的彻彻底底，再也翻不了身。
在车里坐了不知多久，她一遍一遍的翻看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终于才攒了一点力气给顾辞发去信息：
明天来公司一趟，我教你管理公司。
快点吧，再快点吧，等顾辞学会一切，等一个月冷静期过了，她会毫不犹豫的离开这座城市。
一个月，是她能忍受的最大期限。


林雨薇的手腕上戴着一条很精致的钻石手链，闪闪发光。
那原本是属于何皎皎的，是顾辞用公司盈利的第一笔钱给她买的。
所有的饰品里，她最喜欢戴手链了。
当时顾辞亲手给她系上，说以后还会给她买更多更好看更贵重的。
后来他确实做到了，何皎皎的首饰盒里放满了各式各样贵重的的手链，每天换着戴都不重样，这条也就不那么显眼了。
但何皎皎把它锁在保险柜里，隔段时间就拿出来看看。
不是最贵重，却最珍重。
再后来顾辞生病，从何皎皎那里套出保险柜的密码，把它偷走了送给林雨薇。
那天她哭着问顾辞为什么非要这条。
顾辞微凉的指尖拭掉何皎皎脸颊上的泪水，眼中却带着近乎残忍的笑：
“你这么重视它，它当然就是最好的，我要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雨薇。”
她哭着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男人却满眼不耐，
“我爱的是雨薇，你既然对我不肯放手，那我做了什么你都得给我受着”
是啊......
在二十岁的顾辞心里，林雨薇还没有出轨甩了他，他深爱林雨薇。
就算何皎皎再怎么关住顾辞，男人总有办法偷溜出去见面，
现在想来，是她太执拗了，
其实早点放手，大家或许都会很开心。
所以她不管了，离婚冷静期一过她就立刻会走，到时候就算顾辞把公司拱手送人她都不在乎。
办公室里，林雨薇第一时间就兴高采烈的跟着助理去办理入职，只剩下顾辞跟何皎皎两个人。
不知从什么起，单独和顾辞相处的时候何皎皎总是觉得压抑。
尤其是二人谁都不说话的时候，她总是觉得胸口闷闷的不舒服。
签在合同上的名字下笔重了些，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的有些大。
顾辞抬眼看了她一下，平静的开口：
“你脸色有点不好看，吃药了吗？”
何皎皎没想到他会关心自己，抬起头看向他，正好望进他平淡如水的眼睛里。
不过是一般的客套话。
何皎皎很快就点点头，回了一句：“没事。”
就继续工作。
顾辞放在桌下的手不由得慢慢攥成拳。
看着何皎皎冷淡的回应，他的心头不仅涌上一股悔意。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句话，何皎皎好不好和他有什么关系？
明明就是可以说是敌人的关系，为什么他看见何皎皎的脸色不好看会不由自主的紧张？
男人的黑眸渐渐晦涩，眉眼间的锋锐更盛。
半晌，他猛地站起身，声音凉凉道：
“我去看看雨薇，你先忙。”
说着，他转身就要走。
谁知，身后突然响起“砰！”的一声！
顾辞拧眉回头，正好看见何皎皎从椅子上滑下来。
她晕倒了，脸色苍白的倒在地上，发丝凌乱。
顾辞呼吸一滞，眼神恍惚了一瞬，心口处传来绵密似针的刺疼，十分陌生。
没有犹豫的，他神色紧张的赶紧朝何皎皎走过去。
镜子里，映出了顾辞的侧脸，男人没发现，他眼中的心疼差点满溢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