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秋翠岸荷的其他类型小说《秋翠岸荷写的小说庶女的咸鱼日常》,由网络作家“湘江有喜”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回到碧竹轩,十一娘对玛瑙说:“这几日我要打络子,你若有事就去办。过些日子我要绣屏风,秋翠要在旁帮忙,屋里的事就交给你了。”玛瑙立刻会意,行礼道:“奴婢明白,一定把屋里的事打理妥当。”说完,她悄悄瞥了一眼秋翠。待玛瑙退下,十一娘关上房门。屋内炭火正旺,驱散了几分寒意。卧房内,秋翠一边铺设绣架,一边低声道:“五小姐那边似乎并无异样。”“之前或许没有,但现在肯定有所察觉。”十一娘手上打络子的动作不停,“你看那个依荷,内宅未除钥就来找人,这谎撒得也太生硬了。再说昨日单妈妈来访,五娘今早又急着去找琴姨娘,显然是有事。”秋翠将一卷新的丝线摆在桌上,犹豫片刻道:“二姨娘今早也来了,说是找十小姐抄经。”十一娘手上动作一顿。这个节骨眨眼上,二姨娘突然...
玛瑙立刻会意,行礼道:“奴婢明白,一定把屋里的事打理妥当。”说完,她悄悄瞥了一眼秋翠。
待玛瑙退下,十一娘关上房门。屋内炭火正旺,驱散了几分寒意。
卧房内,秋翠一边铺设绣架,一边低声道:“五小姐那边似乎并无异样。”
“之前或许没有,但现在肯定有所察觉。”十一娘手上打络子的动作不停,“你看那个依荷,内宅未除钥就来找人,这谎撒得也太生硬了。再说昨日单妈妈来访,五娘今早又急着去找琴姨娘,显然是有事。”
秋翠将一卷新的丝线摆在桌上,犹豫片刻道:“二姨娘今早也来了,说是找十小姐抄经。”
十一娘手上动作一顿。这个节骨眨眼上,二姨娘突然拜访十娘,怕是没这么简单。她抬头看向窗外,院中的腊梅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对了,”秋翠突然想起什么,“刚才我在外头听说,三少爷今早出门时摔了一跤,府医已经请来了。”
十一娘将手中的络子放下,眉头微蹙:“三哥向来稳重,怎会平白摔倒?去打听打听,是在哪里摔的。”
秋翠点头应是,转身要走,又被十一娘叫住:“顺便看看厨房今日的菜单,若是有人送来点心,先收着,别急着吃。”
待秋翠离开,十一娘站在窗前,望着院中光秃的梅枝出神。
她走到妆台前,取出一个红木匣子。匣子是去年生辰时父亲所赠,打开后,里面放着一叠信笺和几封书信。她取出最上面的一封,仔细读了起来。
不多时,外头传来脚步声。十一娘迅速将信笺收好,重新坐回绣架前。
“小姐,”秋翠推门进来,“打听清楚了,三少爷是在去拜访吴大人的路上摔的。据说马车轮子突然散了。”
十一娘手中的绣绷一歪,针尖刺破了手指。殷红的血珠渗出来,在白皙的指尖格外刺目。
秋翠连忙取来金疮药,一边给她包扎一边道:“姑娘别担心,府医说没什么大碍,只是扭伤了脚。”
“轮子突然散了?”十一娘轻声重复,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自从二姨娘来访,整个院子里的空气都有点不寻常。十一娘望着案几上那盏尚有余温的茶,眉间不自觉地蹙起。二姨娘今日的来访看似平常,可总让人觉得别有深意。
“十一小姐,二姨娘刚走。”秋翠很快回来禀报,声音压得极低。
檐下的风铃又响了一下,十一娘手中的络子微微一顿,“她离开时什么表情?”
“看起来和平常无异,只是......”秋翠迟疑了一下,“离开时往十小姐院子的方向看了好几眼。”
十一娘轻轻点头,这位二姨娘果然深藏不露。她将手中的络子放在膝上,细细端详着那尚未完成的蝙蝠图案。阳光下,五彩缤纷的丝线泛着柔和的光泽。
“去看看十姐在做什么。”十一娘放下手中精致的络子,漫不经心地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
秋翠早就等着这句话,立刻笑逐颜开地应了声,裙角轻摆着出去了。
秋翠去探查,回来时面色也凝重起来:“十小姐出她的绣楼了,只带了杏梅,穿了件灰鹤色披风。”
十一娘眉头皱得更深。十姐平日里都是前呼后拥的,今日却只带一个人。而向来都是跟着她一起出门的千叶也没带,今日为何只带了小丫鬟杏梅?更令人在意的是,她穿了那件灰鹤色披风——那是苏姨娘去年送她的生辰礼物。
“跟上去看看她去哪。”十一娘低声吩咐,手中编织络子的动作不停,一只精巧的蝙蝠图案在指尖渐渐成型。
等秋翠回来时,十一娘已经编好了一只蝙蝠络子。阳光斜斜地照在络子上,五彩的丝线在光影中熠熠生辉。
“十小姐去了苏姨娘那里。”秋翠神色更加严肃,“苏姨娘的丫鬟守在门外,我没法靠近听。而且......”
“而且什么?”
“路上碰见了三姨娘的大丫鬟夏荷,她还特意问十小姐要去哪里。”
十一娘手中的动作顿住了。
那场意外后,苏姨娘被罚跪祠堂,染病养在双桂院旁的厢房里。这些时日以来,十姐去看苏姨娘的次数寥寥无几。今日二姨娘刚走,十姐就去了苏姨娘处,还让人守门......一切都太过蹊跷。
窗外传来一阵喧闹声,是府中的小厮们在院子里忙碌。十一娘望着窗外发了会儿呆,忽然开口:“去拿个匣子来,装这两根络子。”
“您要亲自去给二姨娘和三姨娘送络子?”秋翠有些惊讶,她记得小姐向来是让下人送去的。
“我是去给大太太请安。”十一娘淡淡道,目光落在那两根织工精美的络子上。
到了大太太处,屋内已是一片欢声笑语。五娘正向大太太展示她写的百寿图,海棠和芷梅在一旁牵着画卷。屋内点着沉香,袅袅青烟中,众人的笑语显得格外温馨。
“快来看看你姐姐写的。”大太太向进门的十一娘招手,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
十一娘心中暗暗吃惊,这百寿图最终还是写好了。她露出得体的微笑,上前见礼后,仔细打量那幅字画。只见六尺宣纸上楷、隶、篆、行、草各体俱全,排列错落有致。单这份功力,就令人叹服。
“母亲,这是给昭哥儿打的络子。”十一娘取出匣子,递到大太太面前。
大太太眼前一亮,让人打开来看。两根五彩缤纷的丝钱络子静静躺着,中间缀着五个蝙蝠,编织成梅花造型,精巧绝伦。络子上的每一个结都打得恰到好处,每一根丝线都恰如其分。
“十一娘的女红在余杭城也是数一数二的了。”大太太不住赞叹,手指轻轻抚过络子上的蝙蝠图案。
正说着,外面传来通报声,一个丫鬟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俯身在大太太耳边低语:“听说十一娘亲自送来了络子,二姨娘和三姨娘想来瞧瞧?”
大太太让人请她们进来,“都坐下说话吧。”
十一娘她们向两位姨娘行礼后,在太师椅上坐下。她示意身边的玛瑙将匣子递给两位姨娘,轻声问道:“不知做得如何?”
二姨娘接过匣子,还未打开就笑道:“必定是好的。十一娘的手艺,向来都是一等一的。”
丫鬟们忙着上茶。二姨娘轻抿一口茶,目光意味深长地落在十一娘身上:“今早去碧竹轩时,听说你在打络子,就没打扰,去了十小姐那儿。”
十一娘心下了然,既然亲自送络子来,就是要借机说清楚一些事情。对方既已开口,她也不必再兜圈子:“听说您去了十娘处,我让秋翠去请,却得知您已离开。想着络子做好了总要送来,就没让她去追。”
十一娘回到绣楼后,立刻着手准备傍晚酒席的事宜。她唤来秋翠:“去给各位妈妈送帖子。”
秋翠应声而去。她先去寻了陆妈妈,却见门前小丫鬟神色冷淡,言语敷衍。待到单孝管家的,那边却是热情非常,连声说着“秋翠姑娘亲自来太客气了”。
这番冷热态度让秋翠心中疑惑。到了沈妈妈处,更是遭了一通冷言。
“请我吃酒?”沈妈妈扬声道,“我哪有闲工夫!大太太正差我打扫暖榭呢。”
秋翠强忍着不快,脸上依然带笑:“那改日再请妈妈。”
回到暖阁,岸荷几个正在布置。桌椅茶具都摆放妥当。
“我觉得再插上几支梅花会更好。”岸荷指了指架子上的梅瓶。
“梅瓶可是好东西,”兰香忧心忡忡,“要是摔了可怎生是好。”
三人陷入沉默。暖阁里的炭火噼啪作响,秋翠忽然抱住小兰香:“要是有一天,我们能随心所欲就好了。”
午后申时,单孝管家的带着绍兴酒来了,殷勤备至。后来春竹、芷梅等人到时,见她在此都颇感惊讶。
暖阁里,十一娘专注地打着络子,玛瑙立在她身后,默默注视着院中来来往往的人影。她敏锐地察觉到这个院子的不同之处。
岸荷端着茶进来,小声道:“姑娘,都准备好了。”
十一娘放下手中的活计,整理了一下衣裳。玛瑙见状,上前为她披上一件斗篷:“外头冷,姑娘当心。”
就在大家准备开吃时。
海棠站在碧竹轩暖阁外,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花拂过她的面颊。她微微眯起眼睛,望着暖阁内透出的昏黄灯光,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这闲不住的人,早上在大太太院里献殷勤,午后又往五小姐那边跑,现在居然又来到这里。”她在心里冷哼一声,却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咚咚咚。”她轻叩房门。
“进来。”玛瑙清脆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推开门,暖阁内的温暖立即将寒意驱散。玛瑙正坐在炭盆旁整理绣线,见是海棠来了,忙起身相迎。
“海棠妹妹,你可来晚了。”
海棠将手中两包洞庭碧螺递过去:“小姐特意让我送来的,她为绣屏的事忙得很。这两日新来的丫头又病了,实在走不开人。”
玛瑙接过茶叶,热情地拉着她的手:“既然来了,坐下说会子话。”
“小姐那边...”海棠欲言又止,轻轻抽回手,“改日再来和姐姐们聚。”
她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碧玉等人结伴而来,身后跟着提着红灯笼的丫鬟。见海棠要走,碧玉眉眼弯弯:“这不巧了吗?大家都来了。”
海棠却坚持要走,与众人寒暄几句便告辞离去。玛瑙将她送到门口,回来时芷梅打开了自己带来的食盒,一阵糕点香气弥漫开来。
碧玉从袖中掏出一个绣花荷包:“玛瑙姐姐,这是我亲手绣的。”
“这针脚真好。”玛瑙细细端详,又递给其他人传看。
正说笑间,秋翠带着婆子端着热气腾腾的菜肴进来。几个人忙着张罗座位,推让不已。
“吴家姐姐上座。”玛瑙做主安排道。
秋翠端着一碗火薰肉迟迟不肯入座:“今日该让谁来做东道主?”
“让岸荷来吧。”碧玉眼珠一转,指向门边的小丫头。
岸荷连连摆手:“我哪敢做东?今日在主角是玛瑙姐姐。”
正争执间,帘子一掀,千叶匆匆赶到,满面歉意:“天寒路滑,来晚了。”她从袖中取出几样小物件,“这是给姐姐们的见面礼。”
“改日我做东,请姐妹们吃酒。”千叶说得恳切。
碧玉却轻哼一声:“千叶姐姐何时得闲?上回答应给海棠做鞋,到现在也没见着。”
这话说得不客气,千叶顿时涨红了脸,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芷梅见状忙打圆场:“碧玉这丫头就爱说笑,妹妹别往心里去。”
正说着,外间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帘子被人掀开,映梅裹着石青色披风闯了进来,鬓角还沾着未融的雪花。
满屋人顿时噤声。
玛瑙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强自镇定地迎上前去:“映梅姐姐怎么来了?”
秋翠看出几分不对,低声吩咐岸荷:“快去厨房准备些酸溜鱼片。”
“大灶已经熄了。”岸荷为难地回答。
玛瑙察觉到秋翠的窘迫,悄悄将方才海棠送来的洞庭碧螺和一个精致的茶匙递给岸荷:“去烧些热水来泡茶。”
岸荷会意,转身退了出去。
映梅立在门口,目光在满屋人脸上逡巡,最后定在玛瑙身上:“我听说你们今晚聚会。”
“是...是有几个姐妹来坐坐。”玛瑙声音略显紧张。
芷梅见状上前解围:“映梅姐姐来得正好,我们正要开席。”
映梅却不为所动:“听说海棠也来了?”
“海棠妹妹方才送茶叶来,已经走了。”玛瑙如实答道。
映梅眼中闪过一丝疑虑:“送茶叶?她不是一向在五小姐院里当差吗?”
玛瑙心头一紧,强作镇定道:“是...是五小姐打发她来的。”
“哦?”映梅意味深长地看了玛瑙一眼,“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话音未落,她已转身离去,披风带起一阵寒风。
屋内众人这才松了口气,但欢快的气氛已被打破。芷梅看了看玛瑙苍白的脸色,轻声道:“要不...我们改日再聚?”
“不必。”玛瑙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难得大家来了,别辜负这些好菜。”
岸荷适时端着茶盘进来,浓郁的茶香稍稍冲淡了方才的尴尬。众人重新落座,却已不似方才那般热闹。
暖阁外,雪依然无声地下着。玛瑙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心事重重。映梅的到来绝非偶然。她端起茶盅,热气氤氲中倒映出自己略显憔悴的面容。往事如潮水般涌来,那些不愿回想的记忆,那些暗中的较量,都历历在目。
芷梅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悄声问道:“要不要我明日去打听打听?”
玛瑙轻轻摇头,将茶盅放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可她心里清楚,有些事情,从来就不会轻易过去。
映梅迈进兰香居时,庭院里的积雪映衬着昏暗的天色,几个小丫鬟立刻迎了上来,手中的红漆手炉冒着缕缕热气。
她轻轻摆手,没有接过手炉。寒风卷着雪花掠过她的脸颊,带来一丝刺骨的清醒:“去打水来,我要净个脸,还要去见大太太。”
换过暗红色暖袄,重新梳好发髻,映梅这才接过丫鬟递来的手炉。铜制的炉身还带着温热,她捧在手心,缓步向大太太的院子走去。
路过堂屋时,温暖的灯光透过窗棂洒落在雪地上。琴姨娘正带着几个丫鬟围着火盆做针线,屋内弥漫着淡淡的松香味。
“这么早就回来了?”琴姨娘的声音透着几分关切。
映梅驻足,目光落在琴姨娘手中那件半成品上:“芷梅她们还在那边喝酒呢。这是给五小姐做的吧?鲤鱼绣得真是栩栩如生。”
琴姨娘的手指在绣花针上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温柔:“是啊,开春正好给她穿。”
话音未落,外头传来脚步声。陆妈妈掀帘进来,目光在十一娘身上转了一圈。
“大太太命我来看看十一小姐准备穿什么衣裳。”陆妈妈笑吟吟地说。
十一娘心里一惊,原本打算穿银红色褙子的主意作罢。她让秋翠取出鹅黄色的褙子和珠花簪子,这身打扮素雅得体,不会显得太过招摇。
“十一小姐这身打扮最是得体。”陆妈妈满意地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等陆妈妈走后,十一娘心事重重地去了大少奶奶处。一路上,她注意到府里的下人们都神色匆匆,似乎在为什么事情忙碌着。
秋日的暖阳斜斜地洒在庭院里,十一娘站在大门前,望着那扇雕花木门,手中握着的包袱微微收紧。她其实并不想来,但这些衣物做好许久,总要找个由头送来。
庭院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梨雪推开门,看到十一娘时微微一怔,随即展颜一笑:“十一小姐来得正巧,大少奶奶在屋里和苏妈妈对账呢。我这就带您进去。”
十一娘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目光落在远处的梧桐树上。树叶泛黄,随风摇曳,就像她此刻摇摆不定的心绪。她抿了抿唇,轻声道:“不必了,我就是来送些东西。”
“这怎么行?”梨雪往前迈了一步,“大少奶奶常念叨您,要是知道您来了却不进去坐坐,定要说我招待不周。”
十一娘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包袱的边缘,脑海中浮现出从前见到大嫂的情景。大嫂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每一个眼神都像是在审视、盘查。她深吸一口气,转头对身后的秋翠使了个眼色。
秋翠会意,将手中的包袱递给梨雪:“这是我家小姐给大少爷做的一件襦衫,还有给大少奶奶的罗裙,小少爷的小袄。”
十一娘又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檀木匣子,递向梨雪:“这里是几个荷包,请姐姐分给几位姊妹。”
梨雪接过包袱和匣子,眼中闪过惊喜。她最清楚不过,十一小姐的针线活不仅精细,更难得的是能创新出独特的花样来。上次十一小姐给她绣的帕子,那上面的牡丹活灵活现,连绣房里最擅长的巧儿都说不出半点不是。
“十一小姐太客气了。”梨雪福了福身,语气中带着几分讨好,“上回您给我家少奶奶绣的那件披风,那梅花栩栩如生,走亲戚时奶奶穿着,可让大家羡慕得紧。今日您送了这许多东西,却连门都不进,这要是让少奶奶知道了...”
十一娘打断道:“改日吧,今日确实不便。”她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几个丫鬟匆匆走过,手里抱着账本。十一娘趁机转身,秋翠紧步跟上。
梨雪站在原地,望着十一娘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包袱和匣子,转身往大少奶奶的院子走去。
大少奶奶正伏案查看账本,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什么事?”
“十一小姐来送东西。”梨雪将包袱和匣子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措辞,“说是给大少爷和您还有小少爷各做了衣裳,还有几个荷包给姐妹们。听说您在忙,就...就先回去了。”
大奶奶猛地抬头,目光如刀:“你就这么让她走了?”
梨雪被这眼神刺得一颤,低下头不敢作声。
“把东西放下,去前院和那些妇人把账对清。”大少奶奶声音冷得像结了冰。
等梨雪退下后,苏妈妈笑着打圆场:“梨雪还年轻,少奶奶多教教就是了。”
“年轻?”大少奶奶冷笑一声,“她都十八了,当初我看她机灵,本想让大少爷收了她做个帮手。现在看来,这心思太大,连钱家小姐都敢怠慢。”
“姑爷向来洁身自好。”苏妈妈压低声音,“当初连梅影那样的都没动心思。”
一提起梅影,大奶奶的脸色更加阴沉。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仗着有几分姿色就敢肖想主子,若不是处置得快,还不知会惹出什么祸端来。
“太太早就处置了,神不知鬼不觉的。”苏妈妈见大少奶奶面色不善,忙转移话题,“您看看十一小姐送的衣裳?”
大少奶奶解开包袱,映入眼帘的襦衫针脚细密,罗裙上的兰花灵动非常,小袄上的鹿儿更是栩栩如生。这手艺,就是京都最好的绣娘也挑不出毛病。
“可惜...”苏妈妈欲言又止。
大奶奶明白她的意思,轻叹一声:“这都是命。”
屋内一时寂静,两人不约而同想起了钱元娘。那个命运多舛的女子,明明该做府上的主母,却...“算了,”大少奶奶收起思绪,“二老爷三老爷的土仪可都送到了?”
“都按吩咐送去了。”苏妈妈见大少奶奶不愿多提,也就顺着话题继续说起庶务。
大少奶奶点点头,重新拿起账本,可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那件襦衫。针线间似乎还残留着十一娘的气息,让她想起多年前那个温婉贤淑的钱元娘。
十一娘走在回家的路上,秋风吹起她的衣袂。秋翠见小姐面色不佳,小声道:“小姐,要不要去芳姐姐家坐坐?”
十一娘摇摇头,她现在只想回家,把自己关在绣房里。至少在那里,她可以不用伪装,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不用想起那些令人心烦的事。
长街上行人来往,马车辚辚而过,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年轻女子心中的苦楚。她抬头望向天空,一片枯黄的树叶随风飘落,就像她那些无处安放的心事。
十一娘从马车上走下来,目光缓缓扫过眼前这座黑漆灰瓦的大门。朱红色的门楣上,金字牌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沈府”二字遒劲有力。
她正欲细看,忽然发现身边的景象在一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马车、骏马、车夫竟如泡影般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几个身着靓蓝色袄子、官绿色比甲的妇人,正笑盈盈地向大太太行礼请安。
“这位是周贤家的周妈妈,专管府里车驾。”魏妈妈微微侧身,语气恭敬地介绍道。她身上的香囊随着动作轻轻摆动,一缕若有似无的檀香飘散开来。
大太太神色淡然地点了点头,陆妈妈立刻心领神会,从腰间掏出荷包,准备打赏。十一娘看着这一幕,心底泛起一丝异样。这样的规矩,这样的排场,果然与寻常人家大不相同。
穿过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气势恢宏的一字影壁。影壁前整齐排列着三辆青帷小油车,每辆车前都站着身着统一服饰的车夫。十一娘随着大太太登上最前面那辆。
车厢内的装饰让秋翠和玛瑙都惊得说不出话来。五彩琉璃珠绣成的云纹绣带从车顶垂下,四角悬挂的大红织金香囊随风轻摆,就连锦缎迎枕上的梅花绣纹都精致得令人屏息。
府中下人早已习惯了十一娘的性子。玛瑙每日只在歇息处陪兰香做些针线活计,偶尔交换几句低语。但外头的喧嚣却愈演愈烈,如同涟漪般在府中荡开。
“听说了吗?五娘给大太太画了幅观音像。”一个丫鬟压低声音说道。
“可不是,那菩萨面容与大太太有七分相似呢!”另一个丫鬟接话,“大太太喜欢得紧,特意挂在兰香居让西府三夫人观赏。”
“说来也是可怜。三夫人进门六年,小产了四次,至今膝下空虚。前次又小产了,整个人精神也不太好。”’那丫鬟继续说道。
十娘的风头也不小。她陪大太太念经时,慈安寺慧真师太来访。谁知十娘竟能与师太谈经论道,言辞恳切,见解独到。
“这孩子,当真是观音座前玉女转世啊!”慧真师太赞叹道,目光慈祥地看着十娘。
大太太当场便取下最爱的沉香念珠赐给了她。念珠上的檀香还带着余温,十娘双手接过,眼中闪过一丝欣喜。
十二娘也不甘示弱,用绢纱做了各色花朵献给大太太。那花朵栩栩如生,连园中的老花匠见了都要赞叹几句。只见她将一朵粉白相间的海棠花轻轻放在大太太手中。
“您瞧,这花瓣上还有晨露呢。”十二娘笑语盈盈。
大太太拿着花朵反复端详,不由感叹:“这手艺,当真是巧啊!”
只有十一娘,日日闭门绣着那屏风。针尖落处,绣出了春江水暖,绣出了群芳争艳,却也绣进了几分寂寥。
王妈妈和杨妈妈听着其他屋里婆子们的炫耀,愈发心焦。她们站在廊下,看着十一娘房中始终亮着的灯火,眉头紧锁。
“这可怎么是好?”王妈妈叹气道,“初一十五的请安都错过了,等到能天天晨昏定省时,只怕其他小姐早就深得大太太欢心了。”
“可不是么,”杨妈妈低声道,“小姐每日寅末就起来绣到亥初,连吃饭都是草草了事。”
岸荷端着饭菜,愁眉苦脸地说:“小姐这样下去,身子骨怎么受得了?”
兰香却不以为然:“大太太只让给五小姐和我们小姐做新衣,这不是很有体面么?何必非要出这个风头。”
玛瑙正听得入神,突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玛瑙姑娘!”
她转身一看,是庄家嫂子和丫鬟含露,各自捧着蓝布包袱站在门口。晚风吹动她们的衣袂,带来一丝凉意。
“庄嫂子,含露姐,您们这是?”玛瑙快步迎上前。
“给十一小姐送春裳来了,”庄家嫂子笑容满面,“大太太特意吩咐要亲手交给小姐。”
包袱打开的瞬间,玛瑙和秋翠都惊住了。醉仙颜般的桃红,天水碧般的青翠,玉带白般的素雅,还有海天霞色的绝妙面料,都是平日里只在大太太身上才能见到的贵重布料。
那件葱绿色褙子更是让人叹为观止——对襟平袖,收腰及膝,冰梅暗纹配月季花蝶织金边,胸前还点缀着三颗温润的白玉扣子。在灯光下,布料流转着淡淡的光泽。
“快收起来!”秋翠慌忙将衣裳装好,脸上闪过一丝不安。
小姐常说,枪打出头鸟。这样的衣裳一穿,哪里是出头鸟,简直就是开屏的孔雀了。这般招摇,怕是会惹来更多闲言碎语。
听完玛瑙的禀报,十一娘靠在窗边,望着院中光秃秃的梅枝发了许久的呆。良久,她才轻声说道:“我试试看合身否。”
葱绿褙子配上白色窄袖绫衣和鹅黄挑线裙,十一娘站在铜镜前,眼中闪过一抹倦意:“我是不是比从前憔悴了?”
玛瑙看着镜中小姐苍白的面容,心疼地说:“要不用点粉?那可是宫里的东西,十两银子一盒呢。”
“或者剪个齐齐的留海儿?”秋翠试探着建议。
“大太太最不喜欢齐留海儿了,说显得畏畏缩缩的。”玛瑙连忙否决。
十一娘望着镜中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既是春裳,自然要留到春天再穿。”
时光飞逝,眨眼间就到了春节。除了守岁那晚去吃了顿团圆饭,初一去给大太太拜年外,十一娘始终待在屋里绣她的屏风。绣针在她手中翻飞,一针一线间仿佛倾注了所有心力。
正月十五那天,府里如往常一样吃了汤圆,放下人们出去走百病。岸荷回来时腰间多了个荷包,面上带着笑,眼底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色。
夜色渐深,烛影摇曳。十一娘的身影依旧伏在案前,绣针在手上不停的翻飞着。
十一娘将绣袋里的百寿图取出,铺展在案前,烛光下细细端详着卓师傅的针法。她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一个个精巧的针脚,每一针每一线都透着大师的功力。
案几上堆满了各色丝线,绣架边散落着几张废弃的绣稿。她抬头望向自己绣架上那半成品的百寿图,针脚虽然工整,但与卓师傅的作品相比仍显稚嫩。十一娘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
“小姐,这么晚了还不歇息?”秋翠端着一盏清茶进来,看见十一娘又在对着绣品发呆,不由得轻声劝道。
“你看,”十一娘指着卓师傅绣的寿字,“这一针一线都恰到好处,丝毫不显浮躁。再看看我的......”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秋翠放下茶盏,凑近了仔细瞧:“小姐太过谦虚了,您绣的这幅也很好看。”
十一娘摇摇头:“你且看这里,”她指着自己绣品上的一处,“这个转角处的针脚太密了,显得生硬。而卓师傅的作品,每一处转折都那么自然流畅。”
“小姐何必跟自己过不去?”秋翠心疼地看着十一娘略显疲惫的面容,“有卓师傅帮着绣的那幅,到时也能交差。”
“不是交差的问题。”十一娘轻轻摩挲着绣面,目光专注,“我想真正掌握这门技艺。你知道吗?卓师傅说过,一个真正的绣娘,要把每一针都当作最后一针来绣。”
堂外传来更漏声,已是三更时分。秋翠见十一娘还在出神,轻声道:“今儿是元宵节,小姐要不要出去赏赏花灯?听说东街上热闹得很。”
十一娘这才回过神来,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今日确实该放松一下。这些日子一直对着寸许大小的绣面,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那奴婢去准备披风。”秋翠欢喜地转身要走。
“等等,”十一娘叫住她,“还是不去了。你让兰香今晚守夜吧,我们早些歇息。”
秋翠应下,服侍十一娘梳洗。待送走小姐,她才回到自己的住处。
岸荷和玛瑙正挤在床上叽叽喳喳,见秋翠进来,忙问:“小姐睡下了?卓师傅今日送了什么给小姐?”
“一封问候的信罢了。”秋翠接过春荷打来的热水,开始洗漱。
“小姐,您看这个!”秋翠压低声音,指着枕头上的刺绣,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这可是玉针坊的叠针绣啊!听说一针一线都要用上好的彩丝,一个枕头至少要绣上半月!”
十一娘却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在她看来,能用钱买到的东西,从来都不是最珍贵的。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移向车窗外,心中思绪翻涌。
马车缓缓前行,十一娘悄悄撩起帘子一角。青砖铺就的甬道两旁,苍松翠柏错落有致,枝叶婆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转过一个弯后,两侧高耸的粉墙仿佛没有尽头,每隔三丈就矗立着一根四方青石灯柱。
“这种灯柱......”十一娘轻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可是只有皇家才用得起的奢侈品。青石质地细腻,每根灯柱都雕刻着精美的龙纹,顶部还镶嵌着上等的琉璃。
“小姐,千万别让婆子们看见。”秋翠焦急地扯了扯十一娘的衣袖。她看了眼窗外跟车婆子头上的赤金镶碧玺石簪,迅速放下帘子。
“一个梅花枕头就把你吓住了?”十一娘转头看向秋翠,嘴角带着一丝调侃的笑意。但她的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小姐,您知道的,大姑奶奶可是大太太的心头肉。要是坏了大姑奶奶的事......”秋翠咬着下唇,欲言又止。
“我明白。”十一娘打断她的话,语气平静,“我会安分坐着的。”她看着玛瑙手中那块已经被揉皱的帕子,心头一紧。显然,不只是秋翠,所有人都在为这次见面而紧张。
马车缓缓前行,车轮碾过细碎的石子,发出轻微的响声。两侧的景色不断变换,一座座精致的小园子从帘缝中掠过。每个园子都各具特色,有的种满牡丹,有的养着锦鲤,有的摆着假山,处处都彰显着主人的非凡品味。
终于,她们来到了一座精致优美大气的庭院门前,大太太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内。
十一娘站在院门前,心跳突然加快。她微微攥紧了衣袖,目光在门口徘徊。为什么元娘没有来迎接?是否是因为身体虚弱?
穿过正门,眼前是宽敞的穿堂,两侧有抄手游廊延伸向远处。曲折的游廊上,朱红色的栏杆涂漆光亮,雕刻着精美的花纹。一路行来,处处都能看到穿着统一服饰的丫鬟恭敬行礼,动作整齐划一。
穿过两进院落,终于来到元娘所在的第三进院。与前面的清冷不同,这里处处透着生机。石阶上摆着各色盆栽,游廊下挂着精致的鸟笼,清脆的鸟鸣声不时传来。
但当十一娘踏入正屋的那一刻,她不由屏住了呼吸。眼前的一切,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金砖铺地,散发着淡淡的光泽;彩绘承尘上描绘着栩栩如生的仙鹤;三足香炉中青烟袅袅,羊脂玉佛手晶莹剔透,汝窑花觚上的釉色温润如玉。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扇紫檀木嵌象牙花映玻璃的屏风,在阳光下折射出绚丽的光芒。
十一娘偷偷看向五娘,发现姐姐脸上那得体的微笑已经有些勉强。这样的奢华,与外面的朴素形成强烈对比。这就是沈府,这就是元娘的世界吗?
正当她思绪万千时,忽然屋内传来微弱的啜泣声,断断续续,压抑而克制。
魏妈妈的脚步戛然而止,眉头微蹙。她抬手示意身后的两位小姐稍候,自己则轻手轻脚地往前探了几步,仔细聆听着内室的动静。
“魏妈妈,这架紫檀木的博古架上摆的可是八件套的羊脂玉观音?”五娘忽然开口,声音清脆悦耳。她优雅地立在纱帘前,纤纤玉手指向那精美的摆件。
十一娘心下了然。五娘这是在刻意转移注意力,好让屋内的人有时间平复情绪。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遭的陈设,暗自记下每一处可疑之处。
魏妈妈转身,眼中掠过一丝惊讶与赞许:“五小姐好眼力。这确实是整套羊脂玉雕刻而成,还是先老爷从江南带回来的。”她做了个请的手势,“西间的多宝阁里还有不少珍玩,小姐若有兴趣,不妨移步一观。”
五娘莲步轻移,裙摆带起一阵细微的窸窣声:“那就叨扰了。十一妹,你也来看看。”
十一娘跟上前去,暗自点头。五娘越是表现得从容自然,她们的处境就越安全。这位大姐素来心思缜密,此刻想必也在暗中观察。
两人随着魏妈妈来到多宝阁前,假装专注地欣赏着各式玉器。实际上,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东间的动静上。隔着纱帘,依稀可见一道倩影在床前来回踱步。
翠杏帘“哗啦”一声被撩起,一个身着红绫袄的丫鬟款步而来,手中捏着一方绣着芙蓉的手帕:“魏妈妈,夫人请两位小姐进去。”
十一娘心跳微微加快,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袖,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绕过描金彩绘的六扇屏风,十一娘迅速打量着这间起居室。
明亮的天光从雕花窗棂中透进来,将整个房间笼罩在柔和的光晕中。靠窗的黑漆木床上,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子半倚在姜黄色绣花迎枕上。她穿着石青色玉兰花纹缎面袄,发髻一丝不苟,鬓间一支金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尽管面色苍白消瘦,但她眼中闪动着温暖的光芒,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这就是钱元娘?十一娘暗自吃惊。她本以为会见到一个高傲冷漠的贵妇,没想到眼前的女子竟如此平易近人。
“一晃这么些年过去了。”元娘的声音轻柔婉转,带着几分感慨,“记得你还是个小丫头,整日跟在我身后要糖吃,如今都长大成人了。”
“大姐!”五娘突然跪下,泪水夺眶而出,“我好想您...还记得您从玉泉带来的蜜饯糖果...那时候您总是偷偷塞给我...”
十一娘连忙跟着跪下,低眉顺眼的模样。她察觉到元娘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不知是欣慰还是怀疑。
“快起来,地上凉。”元娘嗔怪道,语气中却带着宠溺,“这么大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爱哭爱跪的。”
丫鬟们动作麻利地端来两张锦杌,搀扶着姐妹俩起身。十一娘暗暗惊叹这些丫鬟训练有素,举手投足间尽显大户人家的气派。
她悄悄瞥了眼五娘,见她已落座,这才坐下。五娘的眼睛还是红红的,但已经止住了眼泪,正用帕子轻轻拭去泪痕。
元娘笑盈盈地打量着两个妹妹:“五妹还是那么漂亮,十一妹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下巴像极了琴姨娘,不过这头发倒是随了我。”
十一娘羞怯地低头,细声细气地说:“大姐过奖了...”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混合着茶香,让人感到说不出的安宁。丫鬟们端上精致的点心和热茶,茶盏里飘着几片碧绿的茶叶,氤氲的热气袅袅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