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间我竟然睡着了。

半夜，床向下一沉，一双大手将我环在怀里。

酒气还没消散，混着一股玫瑰的甜腻味窜入鼻腔。

真难闻。

我开灯，推搡着宋承，“去洗澡，好臭。”

或许是因为家里种了玫瑰，我对这个气味格外敏感。

“对不起茉茉，今天的客户太难缠了，打雷害怕了吧，下次我一定不会这样了。”宋承脸上一如既往的温柔，看不出一丝端倪。

眼角眉梢尽是柔情，对我也满是自责。

演得可真像啊！

我看着他扣错的扣子，心里难免讪笑，宋承啊宋承，你那么谨慎的一个人，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

还有身上那玫瑰味香水，是许薇的最爱。

这一切都在告诉我，宋承昨晚一直和许薇在一起。

至于他们做了什么，我也懒得深究。

“嗯，你先去洗澡吧。”我没什么反应，对于他我总是很迟钝。

迟钝到他都和许薇在一起了，我才终于意识到原来那些脸红，那些小心翼翼都有一个名字。

叫喜欢。

我和宋承从小青梅竹马，我们家搬到他家隔壁时，当时我不过才上三年级。

他比我大不了多少，转学后我正好也和他一个班。

刚开始我很不适应，是他主动来找我玩，慢慢的我们就越来越熟络。

他成绩好，长得帅，性格阳光，到哪里都有一群迷妹。

可他从来没谈过恋爱，那时候他身边只有我，所有人都说我是他的小媳妇。

他也从不否认，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

我以为我们长大后，会自然而然的走到一起。

直到他看见了许薇。

那是新生联谊会上，许薇受邀在舞台上跳了一只舞。

虽然穿着最便宜的裙子，但还是成了所有人瞩目的对象。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宋承那个样子，那眼神就像我看他一样。

我慌了神，也第一次感觉到害怕。

后来我以为不舒服的理由，强行将他带走了。

时至今日我依然记得，当时他怪我的表情。

那一晚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失眠。

可有时候，很多事情不是你阻止就不会发生的。

我和许薇是大学室友，难免不会交集，更何况她和宋承一样，都是那种浑身发光的人。

只是我对她一直很冷淡。

“茉茉，是我那里做得不好吗？为什么我总感觉你对我很冷淡啊！”许薇拉住我的手，应该是想要和我缓和关系。

“没有。我只是有点慢热。”我挣脱了她，一直以来我都不喜欢别人碰我，就连宋承也是，除非是我主动拉他。

“那我请你吃饭吧，食堂有一家冒菜…”最后我实在拗不过她，就和她一起去了食堂。

只是我没想到，会碰见宋承。

宋承很自然的就和许薇聊在了一起，他们性格相似，兴趣相投，很快我就插不进话了。

最后我看着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

那一刻我就知道，完了。

此后宋承对许薇展开了猛烈的追求。

吃饭、约会、看电影，最后用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成功将许薇追到了手。


之后我大病了一场。

所以人都以为是宋承那件事给我的打击太大。

但只有我知道，我欠宋梁一条命。

宋承抱着束玫瑰出现在病房时，我突然能平静的面对他了。

以前总觉得做那么多，是我欠他的。

但现在知道真相了。

我对他的执念好像也没有了。

“茉茉，我错了，但是许薇要自杀，我不能看着她死啊！”他想拉我的手，被我躲开。

手悬在半空，呆呆的愣了几秒。

“宋承，你还爱她不是吗？她要自杀，你可以报警，你可以打120，但你选择了对我伤害最大的一种。”

“你知道吗？我当时就像个小丑，被所有人指指点点。在你抛下我跑出去的时候你想过我吗？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妻子吗？”

看清楚了自己的感情后，现在的我只剩了满腔怒气。

我始终记得有一个人告诉我要我做自己。

我本来就应该是明媚阳光的苏茉。

而不是在宋承面前那个卑微到骨子里的苏茉。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不好。”

原谅他？

我该怎么原谅他？

十几年的欢喜，最后被践踏得连渣都不剩。

“宋承，你就是个懦夫，你永远都比不上宋梁。”

“你想起来了！”宋承脸色很差，整个人都摇摇晃晃起来。

这个名字像是我们所有人都禁忌。

从此再也没人提过。

以至于之后我出现在宋家居然没发现一点关于宋梁的痕迹。

是啊，宋梁从小就比宋承优秀。

宋承从来都比不上宋梁。

“是啊，宋承，从前我以为救我的是你，我喜欢了你十几年，现在才知道，原来从一开始我就认错了人。”

“不是的，茉茉，你是喜欢我的，十几年的感情不会假。不会的，我能感觉得到……”

宋承有点疯魔了，一直不相信这个事实。

可是宋承，你真的很奇怪。

我喜欢了你十几年，你明明知道，可是你一直在伤害我。

现在我打算放手了，你怎么还是不愿意？

“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好了，财产分割我会让律师联系你，你走吧。”

“不，我不同意，我不会离婚的。”宋承嘴里来来回回念着这几句话。

一直不肯离开，直到妈妈来了。

“宋承，你还敢来，混蛋。当初是你主动提出要娶茉茉的，可你都干了些什么？茉茉是欠你们家一条命，但已经还了一双腿了，你还要怎么样！你给我滚，滚出去！”

在妈妈的打骂声中，宋承离开了病房。

原来妈妈一直知道是宋梁救了我。

可现在我已经不想追究这些了。

当初能忘掉那段痛苦的回忆，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肯定不希望再让我想起。

只是妈妈不知道，我一直喜欢宋梁。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捉弄人。

我看着窗外盘旋的鸟儿，心里再也泛不起一丝波澜。

我早就死在了那个小屋子里。

和宋梁一起。

出院那天，许薇发了疯似的过来找我。

“苏茉，你个贱人，你就是不想让我好过。”


许薇同意和宋承交往的那天，所有人都为他们的爱情感动到流泪。

我也是，只不过我为的是自己这么多年的喜欢在那天都结束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

回头一看，宋承又不见了。

我顺着声音的方向，到了阳台。

宋承眉头紧锁，嘴里拼命的吸着烟，我不知道他在和谁打电话，但从他的反应来看，他现在很着急。

像要和电话那头的人解释什么。

我想知道他和谁在通话，却听见他说：“你知道的，我对她只有愧疚，她的腿再也站不起来了。”

只有愧疚！

只有愧疚！

春夜里乍暖还寒，冷气直往我身体里乱窜，像要把我撕碎。

这几个字不断浮现在我的脑海。

这么多年我对他的喜欢，就好像一个笑话。

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心里是极致的苦涩。

许薇出国的那天，宋承喝得烂醉，记忆里他一直都很有自持力，我也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失态。

追许薇的路上，一辆大货车失控，为了保护他，我被货车撞飞。

多处骨折，挫伤，最严重的是颅内出血，虽然及时清理了血块，但还是压迫到了神经。

我的腿就因为这样再也不能行走了。

刚开始我也接受不了，甚至还自杀过几次，但都被抢救了过来。

妈妈趴在我病床边，一个劲的说我傻。

爸爸也难得的红了眼。

最后是宋承主动提出要娶我，我才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我以为他是看到了这些年我对他的付出。

我幻想着这么多年以来他应该对我还是喜欢的。

直到听见他说的，我才明白。

我们之间只有愧疚。

原来一直是这样啊！

后来宋承离开后，一夜未归。

我坐在床头，一直等到阳光洒在我身上，才缓过神。

从黑夜到白天原来这么难熬。

宋承回来的时候，看着我坐在床头，以为我刚醒。

他一脸歉意，半蹲在床旁，拉起我的手，“怎么这么冰？。”连忙将我手包裹在他掌心。

“茉茉，对不起。公司临时有事，走得急，没和你说。”

我一脸平静的看着宋承，贪婪的享受着他的体温。

真温暖啊！

“没事。”见我没什么反应，准备给我换着衣服。

“宋承，许薇回国了。”

我看着他顿了一下，表情和平时一样，丝毫看不出端倪，但拉着我的手，却微微冒汗。

“嗯。”然后若无其事的应了一声。

随即立刻扯开话题，“我买了你喜欢的皮蛋瘦肉粥，下去吃吧。”

“宋承，你爱我吗？”这么多年我从来没问过他，以前是因为知道他喜欢许薇，我没有资格说这两个字，现在才反应过来，他好像从来没说过爱我。

“傻瓜，我们都结婚了。”他轻轻敲了敲我的头，表达出他的不满。

但始终没说出那两个字。

宋承给我换好衣服，抱我到了客厅，这个动作，三年中他重复了无数次，但今天却格外别扭。

我的手机一直在振动，宋承很自然地拿起我的手机，解锁。

“今晚你们有同学聚会吗？”宋承看着手机里不断冒出的消息。


宋承番外

我第一次注意到苏茉，是因为哥哥。

“不许欺负她。”哥哥冲到那个小女孩面前，用身体将他们隔开。

哥哥总是喜欢当好人，好像天生就有很强的正义感。

但哥哥好像没我又不行，眼看着他们俩都要挨揍了，我立马冲了过去，靠着我小霸王的名号，他们都不敢再对我们动手。

等他们离开后，小女孩还是像个鹌鹑一样，吓得一动不敢动。

“你没事吧，不用怕，以后我们会保护你的。”哥哥夸下海口。

“唉唉唉，别加上我，这种小弱鸡，只会拖后腿。”我赶紧撇清关系。

女孩子什么的，最麻烦了，动不动就哭，就像小表妹烦人。

她笑着说：“谢谢，我叫苏茉。”

随后就回家了。

结果转头又遇见了她，她就是隔壁新搬来的邻居。

后来她隔三差五的给我们送水果，送各种各样的零食。

她也从来不哭不闹，只会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待着。

好像还真和小表妹不一样。

当时我还是不屑的，不过哥哥好像挺喜欢他的。

后来我们越来越熟，我也觉得她挺有趣的。

我会在她睡觉的时候，偷偷踢她桌角。

我会在她写字的时候，故意扯她本子。

我会在她穿着公主裙，人人夸她的时候冷不防的来上一句不好看。

……

那个时候，自以为吸引女孩子的方法就是想方设法的捉弄她。

每次都会在她那里讨一顿骂。

但她对哥哥却特别温柔。

后来我也学着哥哥的模样，她还真的没认出我。

直到有一天，她神神秘秘的拉我到她房间里，给我看了一幅画。

她告诉我，那幅画的名字叫做《梁》，是用我的名字命名。

她说我是他生命里的一道光。

我吓得落荒而逃，因为我知道，那不是我。

之后我不敢再装成哥哥。

一次意外，我们连累苏茉被绑，那个铁房子里，到处爬满了蟑螂，晚上还有老鼠乱窜。

哥哥又安慰她说：“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们出去。”

又说大话。

我只知道，爸爸再不给绑匪赎金，我们可能都会死在这里。

直到绑匪威胁着说要砍下我们一根手指。

起初那个绑匪抓住的是我，我怕了，我叫着哥哥救我，最后是哥哥替换了我被砍下了一根手指。

当天夜里，哥哥就发高烧了，但他还是一直安慰着我们。

最后他想了个办法，说他会拖住那个送饭的人，让我们跑出去，再回来救他。

可那片林子真的好大，我和苏茉跑了几天几夜都没跑出去。

再见到哥哥的时候，哥哥已经死了。

我疯了一样怪爸爸，为什么不给绑匪赎金，后来妈妈才告诉我，爸爸不仅给了，还给了好几次，是绑匪言而无信。

可是我再也没有哥哥了。

失去哥哥后，对父母打击很大，我好像突然懂事了一样，变成了哥哥那副样子。

再见到苏茉的时候，她居然忘记了哥哥。

我一边觉得生气，一边又觉得庆幸。

是不是这样我就可以取代哥哥，成为陪在她身边的那个人。


宋承想要安慰我，却被我躲开，“对不起，茉茉。”

“如果是为了许薇，你大可不必这样。”我再也忍不了了，三年来第一次吼了宋承。

“不是的，我们已经结婚了，你放心婚礼会如期举行。你放心…”

他反反复复的叫我放心，我再也没心思管他说了什么。

只是宋承希望你真的能说到做到。

这几天，宋承安分了不少，也再也没有出现夜不归宿的情况。

只是越这样，越显得刻意。

而许薇那边一直没放弃对我的骚扰。

苏茉，宋承喜欢的是我，你把他还给我好不好。

还给他？

当初他们不是和平分手的吗？

苏茉，你怎么这么恶心，要不是那双腿，你以为能绑住他吗？

我恶心？

是谁婚内出轨？

又是谁现在恬不知耻的整天给我发信息。

甚至还将她和宋承的床照和视频都发了过来。

苏茉，你信不信，这场婚礼，你办不下去！

许薇是彻底疯了，我不知道她到底能干出什么荒唐的事。

但她亲手将宋承出轨的证据送到我手上，我还真得谢谢她。

宋承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联系了我们都认识的朋友以及双方的家人。

婚礼选在市里的五星级酒店，请了最好的婚庆主持，就连婚纱都请了专人到家里量身定做。

真可谓无可挑剔。

就连妈妈都打电话来说看到了宋承对我的态度，让我好好过日子。

只是妈妈，谎言总有被揭穿的时候，尽管演得再像。

婚礼那天，我穿着婚纱坐在轮椅上，看着宋承一步步向我走来。

大厅里放着齐晨的《咱们结婚吧》。

“洁白的婚纱，手捧着鲜花，美丽的像童话…”

所有人都带着祝福的笑意看着我们。

“哦my love咱们结婚吧，好想和你拥有一个家…”

“宋承，许薇要跳楼了！”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句。

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是郑容。

我们都是室友，只不过她一直是许薇的跟班。

“宋承，许薇有话对你说。”话毕，打开了扩音，里面传来了许薇的声音。

“宋承，没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了。我以为我就离开了你三年，没想到变了这么多，我这次就是为了你才回来的，既然已经回不到从前，那我还不如死了…”

“再见了，宋承…”

“不要！微微！你在哪？我马上就来，你不要做傻事！”

此话一出，宾客席的众人都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而郑容还特别骄傲的说：“苏茉，你不就是用一双腿绑住了宋承嘛，如果没出车祸，你根本不可能和宋承在一起。”

“保安，把她拉出去。快，把她拉出去！”宋母立刻发号施令。

一边安慰我的情绪，一边给了宋承一巴掌，“混蛋，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赶紧给茉茉道歉。”

我站在舞台中间，像个小丑一样供人观赏。

宋承看了我一眼，“对不起，茉茉，我不能看着她死，我会给你一个解释。”

然后不顾众人异样的眼光，抛下了我，跑了出去。